门打开了,穿青衣小帽的仆人对他们笑得很客气:“哦,是你们啊。二爷回来时还跟我们说过,多谢你们昨天的对我们少爷的。可惜二爷现在不在家,要不你们把衣裳留下,等二爷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
刚来就走还打听个什么消息?而且下次他们想来,还能找什么借口?
江月儿一急,脑袋就空白了一下。
“这位老倌人,我们走了二十多里路才来兰家庄。日头这么毒,让我们歇一歇,喝口水再走吧?”身后,杜衍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这——”看门的老仆犹豫了一下:“那你等一等,我跟夫人禀报一声。”
不一刻,看门的老仆小跑回来,笑得更客气了:“几位客人这边请。我们夫人听说是几位昨天收留了少爷,很感激你们,想见你们一见。”
江月儿心中一喜,习惯性地往旁边看去,视线转到一半,想到自己还在跟他生着气,不由一僵。
杜衍浑若不知地对她笑了笑:“别紧张。”
“我什么时候紧张过了……”她嘀咕一声。
兰家庄的外面看着很朴实,等进到里面后,江月儿望着游廊两边的花园,“哇”了一声:“想不到园子里头这么漂亮。”
此时正值初秋,游廊边上的栏杆每条廊柱旁边便摆放着一盆菊花。园子里更不用说了,除了菊花,还有秋牡丹,木芙蓉,石蒜……五颜六色,鲜妍招展,各有风情,种植在一起,非但一点也不显得杂乱,还另有一种和谐的美感。
领路的丫鬟骄傲道:“那当然。这园子可是我们夫人亲自打理的,连总督夫人来了都说好,还请我们夫人去帮她设计了一回宅邸呢。”
“我不信,夫人不是官夫人吗?怎么还亲自打理园子?”江月儿觉得想象不出来。
在他们杨柳县,那几个仅有的官太太哪个不是一步动八步抬,恨不得吃饭喝水都有人喂,怎么还会有人亲自伺候园子?
这话若是换了别人问,丫鬟心里指不定得多瞧不起。但江月儿生得讨喜,又会说话,走路时虽然也在到处看,但大大方方的,并不探头探脑的显得小家子气,显然是经过良好的教养的。
再看她身上的料子,不是一等一的好料子,也不差了,便知她出身亦是良好。
因此,笑着道:“没法子,我们夫人不爱脂不爱粉的,就好打理个园子,她还时常说自己是莳花农人呢。”
江月儿还不知道人家扫她一眼,已经把她方方面面都评估到了,乐呵呵道:“当农人也不错啊。我在女学的时候,还跟我们夫子下过田呢。”
丫鬟大为惊讶:“看不出来,江姑娘还上过女学呢。”虽然江南女学之风兴盛,但送得起女孩子上学,并愿意出钱送女孩子上学的,终归只是极少数人家。
听说江月儿上过女学,丫鬟对她又高看了一层。
江月儿道:“我不止上过女学,冰丝红绡姐姐你知道吧?”
丫鬟点头:“近两年流行的贡品?我知道。”
江月儿笑道:“那姐姐你肯定不知道,起先冰丝红绡的主意就是我们县女学的一个女孩子出的。”她到兰夫人这里,目的就是让兰夫人在最短的时间里对她有最深刻的印象。但也知道风头不能出得太尽,是以,将冰丝红绡的织染原料是她找到的这件事瞒下不说。
丫鬟果真半张了嘴:“不会吧?江姑娘你别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冰丝红绡制成之后,我们县的县尊大人为了感谢女学出的主意,还邀请我们参观过工坊呢。”她指着那株红艳艳的石蒜,笑道:“我们去的时候,就看见女工们在捣石蒜,工头说加石蒜进去可以让红绡的颜色更加鲜丽。”
这时,丫鬟穿过一个月洞门,从石头小路上了廊,抬手打起一条湘妃竹帘子,笑道:“到了,姑娘和两位少爷请进吧。”
江月儿一怔:“到了?一路看着景,我都不知道到地方了。”
丫鬟掩嘴一笑:“这叫藏百景于方寸之地,姑娘看忘是对的。”
“秋玫你们在说什么呢?隔着墙都听见笑声。”一道听上去有些虚弱的女声响了起来。
这位盐务使夫人看来很和善,江月儿进了门在明间稍待,见这个叫秋玫的丫鬟打了暗间的珍珠帘子进去,对夫人笑道:“夫人,我在说这位江姑娘,她读的女学好生了不得,连冰丝红绡的主意都是她们女学的同窗出的。”
“哦?她们女学连染布都教,当真稀奇。你这丫头,怎么还把客人晾在外头?”
秋玫笑一句:“是奴婢怠慢了。”出了暗间:“少爷小姐,请进吧。”
江月儿握了握拳,好像真有些紧张了。
在她犹豫的这一瞬间,杜衍越过她,先走了进去,她和严小二急忙跟上。
“学生杜衍,见过兰夫人。”他双手抱拳,行了个揖手礼。
兰夫人先赞一句:“好齐整的孩子。听你口称‘学生’,可是进学了?学得怎么样?”
杜衍恭敬道:“四书五经粗略学了些,老师让学生明年下场一试。”
兰夫人笑道:“既然你们老师让你下场,必然学业极佳,有一试之力……”
趁兰夫人与杜衍对答时,江月儿在一边默默观察着她。
她年约四十许,脸上果真脂粉未施,唇色有些白,果真透着股大病未愈的不胜之态。但即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