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在京营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牵涉进谋逆一事而被抄家、下狱、诛杀三族九族的不胜枚举。
王家当天就被抄家了。贾母得了消息,就把王氏留在了荣国公府,让她缩在元春的房间里。王氏惴惴不安躲在女儿房里,以泪洗面。她知道二哥投了三皇子,早晨在婆母的上房听说了上元夜的逼宫事败,二哥府上被抄。看婆母现在这样子是要保自己的,可自己的娘家……
王氏的眼泪滚滚而下。
“母亲,您莫哭了。”
元春已经懂事了,今儿十六是节后第一天上课。她带着妹妹,跟着哥哥和堂弟、表弟们一起读书。晚上则小大人一般地劝说、安慰母亲。
王氏拉着女儿的手,泣不成声。“元春,你外家是在劫难逃了。”
“母亲,您这样哭,会伤了眼睛的。”元春一边给王氏擦泪,一边安慰母亲。“二舅舅图谋的大,赢了得到的多,败了失去的也多。”
王氏知道女儿说的对,但她心底还是有着一丝渴望。
“元春,你说能不能求动你大伯,给你外家别的人求求情。你二舅舅他该着的,可你大舅舅一家,还有你二舅舅家的表妹,都那么小,他们都不知情的。”
元春惊骇,吓得脸上都失去了血色。
“母亲,您怎么会这样想啊?那是谋逆啊!若是二舅舅成事了,大舅舅一家自然也会沾光的。可大伯要是给大舅舅一家说情,会不会被圣人打入谋逆一伙的?然后荣国府也会被抄呢?”
王氏顿顿,犹心存侥幸:“你大伯是太子伴读,这些年关系一直很好,万一太子就准了你大伯的求情呢。”
元春跟着哥哥们读书,见识还是有的。
她甚是为难地说:“母亲,虽说罪不及出嫁女,祖母把您留在这里的意思,也是想保全您。但也是怕您回府了,别的牵涉了谋逆的人家,找到咱们家转着弯儿地请您让大伯求情,沾惹了麻烦的。”
自己一家人最近都留在荣国府,祖母对父亲交代过任何要求情的话,都不能接。不能收任何人的一张纸一文钱,不然就会把荣国府牵扯进谋逆里去。
王氏知道女儿说的有道理。她压下内心的忐忑,语重心长、满怀期冀对女儿说:“元春,等太子登基了,你大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位置,与你祖父在世的时候相仿。他若是想给谁在新圣人跟前求求情,那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元春摇头,“母亲,那一句话干系大着呢,弄不好会把荣国府赔进去。大伯要是不拿到重过荣国府的好处,是不会在太子跟前求情的。您说是吧?大伯缺什么,什么能打动大伯,让大伯在太子跟前开口?”
王氏黯然,王家被抄,还有什么能拿出来给与荣恩侯的呢?自家这点子东西,荣恩侯是不会放在眼里的。除了那个酒,是荣恩侯没有的,可那是珠儿以及子子孙孙立身的依靠。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拿什么能打动贾赦,难道娘家以后就断了香火,再没有一个人了吗?
她突然想到嫁到金陵薛家的妹妹。婆母是想保住自己的,不知道薛家会不会打了别的主意。如今是能保得住一个是一个了。
“元春,你小姨嫁去金陵薛家,如今她身怀六甲,也不知道薛家会怎么待你小姨。你与你祖母说说,能不能请她派人?”
元春点点头,觉得母亲这想法是可取的,祖母应该能同意,就说道:“母亲,您放心,女儿这就去找祖母说情,应该可以的。”
元春问明贾母尚未安寝,走到贾母睡觉的里间,挨着在床上准备歇下的贾母亲昵地坐下,大大方方地把金陵薛家的小姨之事说了。
“祖母,母亲担心嫁去薛家的小姨,想来。”
贾母点点头,“荣国府出面,薛家应该会留你小姨一命的。让你母亲写信吧,祖母这里再收拾一点儿东西送过去。就是运河尚冻着,得派人骑马过去了。唔,明早就走吧。”
元春起身给贾母行礼,“谢谢祖母。”
王氏听说婆母允了,还准备派人骑马过去,心里明白是怕朝廷的人风声赶到了前面。她一边流泪,一边听女儿肺腑丫鬟磨墨、铺纸张。待她拿起笔来,千言万语的,一时竟不知道该写什么好了。
还是元春看不过了,提笔替母亲写了一封信。
“母亲,您看这样可好?”
王氏接过信仔细看了,搂着女儿,眼泪一滴滴地滴落在元春的发顶。嘴里还赞道:“好,好,好。”提笔在后面注明是女儿代替自己写的信,签上自己名字,盖上印戳。
“乖女儿,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去读书呢。”
“母亲您也早些安歇,小姨以后还要指不定要靠您呢。”
王氏点头,打发元春去睡了。
周瑞家的看时辰差不多了,劝王氏,“二太太,您也该睡了。明儿一早的的早些去谢谢老太太的。”
王氏点头,复又皱眉说:“你一会儿回家,让周瑞明儿一早过来这边。得让他跟着荣国府去金陵的人一块走。等到了金陵去下王家老宅,要是可能,把我侄儿侄女接出来吧。多少也能给王家留个后才好。”
周瑞家的点头应了,回家去了。她一边走一边盘算,丈夫过去最好了,自家还有兄弟姐妹,众多亲戚在王家老宅呢。王家获罪,官府还不得把自己的亲戚都重新发卖了啊。丈夫过去,要是能把亲戚都买下来,哪怕到京里太太不留,转卖去京里其他人家,也比被卖去天南海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