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氏族嫉巫马氏风生水起,明里暗里与他针锋相对。这场争斗愈演愈烈,就连他的妻子也被牵扯其中,不幸亡了。
他悲怆欲绝,自此一蹶不振,在此生最低落的时期,唯有女儿的温声软语,娇憨笑容始终陪伴着他,支撑着他,让他挺过了这道坎。
从那以后,女儿就是他生命中的一切。
可是她忽然死了。
他的一切,消失了。
他坠入了最深最冷的黑暗,举目四望,命运没有留给他一点光,一条路。
他以为他再没有了感情,他会抱着仇恨为女儿出这一口气,然后去另一个世界与妻女团圆。
这是他此生唯一的目标。
但有一天,女儿竟然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冷硬心中的那一丝柔软再度被呼唤苏醒。
那个叫汝嫣的女子,声音,容韵,竟然和阿音有着四五分的相似。他看着她的时候不禁会想,若阿音仍活着,她如今或许便是这个模样……
她像一缕光芒照入他的深渊,虽然很淡很薄,但他还是拼命地去捕捉,去挽留,去守护。
除了复仇,他又有了另一件要做的事——他要守护她,帮助她实现她所想的一切。
巫马炎眼角的泪越来越多,笑声却渐渐停了下来。风涟对他虽有同情,到底还是怒憎居多,清冷眸底如覆霜雪:“左大人于你有再生之恩,作为兄长已对你仁至义尽,你这么做如何对得起他?”
“兄长?仁恩?”巫马炎眼光锐利,“不错……在当时,我们二族尚势力微小,是他的扶持将巫马氏推上了高峰。作为回报,我亦不惜余力地助他,他又是大能之人,这才有了如今的佐天氏。我欠他的,早已还干净了。他站在了巅峰,万人瞩目,无不尊崇。我只能回到角落里看着他,只能看着他夺去所有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权,名,力……也就罢了,我都不在乎,我只是看清了他那副伪善嘴脸下的真面目。同落难时,他对我殷勤施舍,待尊荣后他便自私自利地揽尽一切。他刻意疏远打压巫马氏,一抓住机会便截下可供我族发展的所有机缘为己所用。表面还要戴着好大哥的脸皮惺惺作态,我早就看腻了他在我面前演戏!”
风涟正欲开口,他又轻笑了两声:“他夺走的这些,我便当他可怜,施舍给他了。但为什么?为什么他连阿音也要夺走?”笑容褪去,他的面容像是沉入了地狱,“既然他将我失去的这一切都看作是理所当然,我便也要叫他知道失去的滋味!我要他佐天左知道,他再怎么守着一件东西,到头来终究不能永远地守住。”
狂怒过后,巫马炎露出丝丝快意,眼神却变得空洞,他转身向黑暗深处走去,自言自语似的喃喃着:“天快亮了,那小子要死了,他终于要死了……阿音,你开心吗,他终于要去陪你了。”
他逐渐消失在了梦境之中。
风涟轻合双眼,殿外风卷而来,她衣袂飘扬,身形愈显纤细轻灵。袖风一扬,长镰挥出,尖刃对准了心口处,毫无犹豫地深刺下去。
醒来时,天光淡淡,映亮了一方宫城。
泪痕见她醒了,上前轻声道:“可有收获?”
风涟点点头,问:“阿瑾怎么不在?”
泪痕垂了垂眼,道:“他守了你一夜。天明时七公主的人传了信给他,似有什么要事。他见公主已有梦醒迹象,便先去了。”
“哦……小影那边,你让人去看过了吗?”
“去过了,他的情况不太稳定,有恶化的迹象。”泪痕沉沉缓缓地道,微微避开风涟的注视,“他能撑到现在,也是谁都没想到的。”
风涟下床,行至大窗边,静立了一会儿,如墨瞳仁深而清冷:“你觉得觞鸿星宿会不会让一个孩子的身体停止生长?”
泪痕闻言顿时大震:“公主的意思是他……”
风涟默然,耳边却隐有风雪呼啸之声。她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异样,匆忙走至门口拉开殿门,一片冰打上脸颊,清凉刺骨。
霜寒雪暴,天空也望不见了轮廓,雕栏壁面都覆起一层透明的冰晶,地面风扫之处皆是雾气弥漫。
大寒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