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外的官道几乎都称得上平坦,但是当坐在马车里的时候,一点儿坎坷都能成为颠簸,顾雁飞身后靠着软软的垫子闭上了眼睛,竟然也在这样的一点点的颠簸里真的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尺素转头看着顾雁飞睡过去,也不用什么人吩咐,就从行李中抽出一条薄薄的披风披在了顾雁飞身上,原本以为是要骑马走的,身上连一张毯子都没带,未免有点儿委屈了。
尺素似乎感受到一直有一束目光落在顾雁飞身上,小心翼翼,不带任何恶意,也不带着侵略性,更像是似乎怕被顾雁飞发现那样轻飘飘的落在顾雁飞身上。尺素轻轻掀起眼帘,目光落在令羽身上,却在下一刻心悸的收回目光——她刚刚抬头的一瞬间,原本落在顾雁飞身上温和无害的令羽的目光突然变成一道利刃刺进她眼睛里,她在顾家呆了这么久做了那么多的任务见过多少人,却第一次被一个人用眼神吓到。
她心跳瞬间失序,避开目光咬紧下唇,她还关心着身边睡着的顾雁飞,怕将顾雁飞惊醒,她甚至微微往旁边靠了靠。她一直都觉得这一位令羽是一个危险人物,可是明明比她更加敏锐的顾雁飞却很少对令羽产生警惕,她不懂这是为什么,却知道,自己要更加做好顾雁飞的另一双眼睛。
……可是刚刚那目光里的区别对待,是个人都能看懂,令羽对她的小姐毫无恶意。车厢里的沉默气息让尺素有些感觉到窒息,但是她不能出声,只是下意识停止了脊背,去面对不知道是否会即将到来的危险。
首先察觉到马车外的情况不对的竟然是已经睡过去了的顾雁飞,她睡得很浅,但是由于马车车厢里静悄悄的,便也一直没有醒来,可惜睡着睡着,就有细碎的声音往她耳朵里钻,声音极远,可是顾雁飞从混沌里回过神凝神去听,听到兵戈相撞之声。
顾雁飞骤然睁开了眼睛,甚至微微坐直了身体。
“小姐?”尺素被顾雁飞突然坐直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刚才心跳失序跳的声音太大了将她吵醒了,一边将顾雁飞坐直的时候滑落下去的披风捡了起来。
顾雁飞转过头给了尺素一个噤声的眼神,她屏息凝神,从马蹄声和车轮的滚动声中去判断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那些声音越来越近,将近有十一二个人,似乎……有男有女,是一群持剑的男人在围追堵截一个女人?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也不在乎坐在自己对面的令羽的目光,而是转过去又去看尺素,她语调不带一点儿感情,似乎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还没来得及清醒过来,但是她的意识里却比谁都清楚,她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是那些声音让她回到那些早已经离她远去的噩梦里,这让她觉得感同身受:“你的剑给我。”
“小姐……?”尺素虽然不明白顾雁飞在想什么,却做到了自己应该做到的忠诚,她的剑是之前那一把断了之后从将军府拿到的,虽然比不上顾霁风的佩剑,却也是一个铸剑的匠人费尽心血一生都出不了同样一把的好剑,她一直佩在身边,刚刚上了马车坐下来就解下来放在了身后,这个时候顾雁飞开口询问,就双手奉上。
坐在对面身子略微有些歪斜以坐得更舒服的令羽看到顾雁飞的动作,不明所以的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句“发生什么了”已经到了嘴边,却仿佛明白了什么,敛下眸光侧耳细听,很快也从前方的嘈杂声里判断出不一样的响动,他神情晦涩的看了一眼顾雁飞,坐直了身体。
也真是这个时候,外面的马车夫似乎看到了什么,冲着车厢里面低声喊道:“公子,前面有异响,似乎是有什么纷争,我们要绕路吗?”在车夫看来,令羽一向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这句话里虽然带着询问的意思,但是脱口而出的同时他已经做好了绕路的准备,扯着马匹的缰绳准备绕路。
令羽抬眼望向顾雁飞,正好对上顾雁飞的目光。顾雁飞的目光依旧如水沉静,脸上也无悲无喜,但是隐隐约约的,那些闪烁的眸光里全部都是坚持,他看了两眼,忽的弯唇一笑,刚刚的那些正经全部被邪气冲散,他轻轻开口:“不必了,继续往前,快到了就停下来。”
“是。”马车夫应了一声,扯着缰绳的手又放松,甩了甩马鞭,马车车轮磕到一块石头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继续向前滚动。
马车越向前滚动,顾雁飞就越清晰的听到那些声音,偶尔是兵戈相撞,更多的却是出自男人口中的污言秽语,难听到令顾雁飞都想皱眉,马车滚动了几尺出去又停下来,尺素下意识给顾雁飞让开位置,顾雁飞打开马车门,跳了出去。
长枪这样的武器实在是不好携带,可惜长剑虽然方便,还是缺了一点儿顺手的意思。顾雁飞跳下马车的那一瞬间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月光映在剑锋上只看到一道寒光闪过,那银白色的剑锋就似乎隐遁进了黑暗中,连带着那一瞬间,顾雁飞也消失在了黑夜中,她皎月似的面孔几乎透明,随即就散在了风里。
前方四十尺处,有一个持剑的黑衣人。一眨眼的时间,他面前似乎很快的闪过一个影子,银色的光芒闪烁一瞬间,黑衣人挥剑的动作微微一顿,一个呼吸的功夫,头颅就顺着身体滚了下来,脖颈处绽开炫目的血花,旁边的另一个黑衣人一声惊叫,却在尾音都还没消散在空气里的时候已经散着瞳孔倒了下去,心口处银芒一闪,那是剑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