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看见父亲慈祥的笑,仿佛父亲温柔的手,轻轻抚过她头顶,声音中带着叹息:“念儿,长大了啊……”
楚念猛然从回忆中抽身而退,她睁开眼,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仍旧站在门外的刘启,一双水眸,在四盏摇曳的烛火攒动之下带着几分莫名的妖冶。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刘启的心下没来由的一慌,他定了定神儿,越过祠堂足有小腿高的门槛,从怀中掏出两个手绢。
“三娘,先用这个裹住脚,小心着凉。”
楚念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便见他尴尬的笑了笑,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抬起楚念的脚踝。
待两只冰凉的小脚都被手绢裹住,他才放下心似的看向楚念,却望见一双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眸。
“三娘?”
楚念自莫名温情之中抽身而退,她目光转向身边的牌位,那一排又一排漆黑模糊的名字叫她的心也瞬间冰冷下来。
她声音中的温度也骤然下降,宛若夹杂着冬季无法解冻的冰雪,一字一句化作冰刃,狠狠的刺入刘启的心脏。
“刘将军,刘大人,今日你得与苏家上百冤魂相见,是否觉得歉疚?”
刘启面色一怔。
“我……”
“刘将军,你能看见吗?”
她素白的衣袖轻轻挥起,指向空气中某一方向,“那是苏家上百冤魂其中之一,她叫灵儿,若是活到今年,刚好及笄,是到嫁人的年纪了。”
刘启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面色发青。
今日的楚念着实诡异,诡异的叫人心底发麻。
“可她十二岁时,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送入冰冷地牢,以老虎凳,鞭刑,剐刑,甚至破了她的清白之身!”
“当她的尸体出现在凝月阁的时候,你知道,苏六娘有多崩溃吗?”
刘启目光微闪,眼前仿若出现那倒似曾相识的血淋淋的尸体,她被人随意的丢在凝月阁的水榭,那一夜,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凝月阁,直到第二日苏六娘从噩梦之中惊醒,她赤脚站在水榭之上,看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那婢女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气息,她看见自家娘子模糊的身影,伸出一只粘着血的、干涸了血迹的手:“娘子,求您,给奴婢一个痛快。”
“娘子,求您了,让奴婢去死吧……”
这是灵儿对苏念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王家与苏家首次朝堂之上交恶,次日,灵儿去采购便不见了踪影。
苏念还以为她只是贪玩儿回来得晚了。
直至第二日凌晨,灵儿还未归府,苏念才觉察不对,噩梦中便是灵儿凄惨的哀嚎,直至清晨,循着满堂刺鼻的血腥气走到水榭。
她孤零零的在水榭上躺了多久,苏念并不清楚,只知道她看见灵儿的时候,就连蔓延在地毯上的血迹都已干涸,那时,灵儿就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她仍不想放弃,她运功抱起灵儿残破的身子,这时才发现灵儿下身也仍旧流着几乎止不住的血。
苏念冷静的掀开灵儿的衣裙,才发现,灵儿的整个下半身,都被人不知用什么东西捣烂了。
向来冷静的苏念差点崩溃,她看着灵儿那双对整个世界毫无留恋的水眸,默不作声。
灵儿那年才多大啊……顶多是个女童啊……
最后苏念实在受不了灵儿的苦苦哀求,颤抖着双手提起匕首,却仍旧下不去手。
是灵儿,她撑起最后一口气,朝着苏念柔柔一笑,然后是冰凉的小手握住苏念仍旧颤抖不已的手,推着匕首的另一端,一点一点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楚念……”
刘启皱起眉头看着楚念,却望见那张原本红润的小脸上是一片惨白。
“刘启,我代苏六娘问你一句,对灵儿用刑,你有参与吗?”
刘启抿起双唇,面色铁青:“三娘,你倦了。”
“刘将军,我很精神。”楚念浅笑着,面色平淡的仿若对此刻诡异的气氛不甚在意。
“我精神到能看得见,这屋子里挤满了的,无数冤魂。他们尖叫着,痛不欲生……”
“你是楚念。”刘启定定的看着楚念的脸,声音染上了几分隐忍的怒气:“你不是苏家的人,你怎么知道,苏家是受冤?”
楚念笑了,她笑得癫狂,状似疯魔。
片刻后,她合上红唇,一双夹杂着恨意的水眸定定的看着刘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身形微动,一双赤足上裹得不算紧的手绢顿时散落两地,白嫩的脚丫与冰冷的地面接触,素白长裙随着微风摆动着,宛若一抹孤零零的游魂。
她带着一身冰冷踱步与刘启擦身而过:“刘将军,你知不知道,当年苏大人有多信任你?信任到叫你有机会往书房里塞那伪造出来的证据,信任到叫你有机会,在天下人的面前诋毁于他!”
刘启瞪大了双眼看着宛若鬼魅的楚念,“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