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最上层的大套间里,阿斯克尔族长萨隆领主正坐在窗前的书案边,背对着绿叶丛中漏出的斑驳金光,沉思不语。他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信纸,双眉紧锁,被阴影笼罩着的面庞上忽而露出惊讶,忽而显得犹豫,徘徊不定。

房内门窗紧闭悄无声息,良久才有三声敲击从门外传来。

“进来。”领主头也没抬随口应了一声,大门被人从外推开,尤诺穿着沐浴后刚换好的一身短袖白袍走进房中,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低声问道:“父亲,您找我有事?”

“嗯……”萨隆沉吟着点了点头,抬眼看到他脸上竟多了副金丝镜,不由一愣,“你戴着眼镜作什么?”

“刚才在看书……”尤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奇怪之处,如实回了一句,便静立着等候父亲说明来由。

领主虽有些疑惑倒也没有深究,细细瞧他戴眼镜的样子颇显得文质彬彬,乍看起来竟都让人觉得忽然长大了几岁,再想起前日两人孩子般针锋相对时的状态,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你那比赛……怎么样了?”

“已经顺利晋级决赛了,守住擂台后总共只来了三波挑战者,实力平平,还算轻松。”小医师淡淡说着今天的赛事,却似乎毫无晋级的喜悦。

“那就好。”萨隆对这结果并无意外,既然有那位阁下在场,就算想出点什么事只怕也难。尽管如此,他依旧是放不下心,再次严肃告诫道:“如今城里人多眼杂,你要时刻紧跟在那位阁下身边,别去和人争强好胜,知道了吗?”

“知道了。”少年轻轻点了点头,并无异议,这般乖巧懂事的态度让领主先是一阵惊讶,随后更觉欣慰。

看来这场佣兵比赛倒真让孩子成长了不少……他不由感慨自己并未做错决定,又勉励了尤诺几句,才目光一转,瞧着手中那张从花都加急送来的信纸,问起这次谈话的真正目的:“我记得,你跟r国太子府那位……叫尽远的侍卫队长,关系挺不错?”

“我和他很熟,常有来往。”小医师扶了扶眼镜面露疑惑,不明白父亲问话的意图。

可萨隆一句说罢又陷入了沉默,纠结在该不该说出口的困境中。他记得那绿发少年初次来到家里拜访还是在八年前,那时少年还抱着个更小的孩子,一张冷冰冰的小脸让他印象深刻……再之后,就发生了那件塌天的祸事……他一想起自己走得不明不白的长子,心中又是阵阵抽痛,忍不住紧闭着眼喘了口气,呢喃般重复道:“他……他……”

“他出什么事了?”尤诺不知好友到底怎么了,忧心之下微蹙着眉急声追问。

“他……他很好。”领主咬牙定了定神,不愿让儿子也勾起那件伤心过往,只沉声嘱咐道,“他以后如果有事求你,你要尽全力帮助他。”

小医师被他这句无头无尾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尽远是他相识了八年的好友,若是有朝一日来求助,于情于理他都是责无旁贷的,又何必多此一语?但他瞧见父亲面色不好,也并未再问缘由,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萨隆见他答应仿佛松了口气,捏着那张纸又沉思了几秒,终于定下决心:“我要立刻赶回花都,你在岩城自己多小心,跟紧那位阁下。比赛结束后,绝不许再乱跑了!明白了吗?”

父亲故意板起脸貌似威严的声调并没让小医师纠成一团的眉心开解半分。他有心再问,但领主却靠回座椅上摆了摆手,无意再说,他只能扶了扶眼镜,暗自揣测着缓缓离开了房间。

萨隆独自沉在夕阳的金光中默默想了半天,忍不住又将那团皱纸重新展开,盯着上面娟秀的小字出神:

“亲爱的萨隆兄长:

自从京城一别又过了月余时间,您是否一切安好?

新年将近,今年的联邦庆典应该会在花都举行吧?不知您此刻是否仍忙于准备工作,但只要有艾德丽莎姐姐从旁帮助,想必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我如今还在南岛,本想要再举办一场演出,可惜事不遂意,最近染上了无名病症,反反复复久治不好,拖得身体越发疲惫,演唱会也只能无限期延后了,实在惭愧。

说起来,有件事不知您是否听闻,南岛东海岸前不久遭遇了兽灾,伤亡颇重,连星城里也是人心惶惶。偏不凑巧,我却又碰到了一桩心事,想来想去无可奈何,只能厚颜来求兄长相助。个中缘由都在信纸之上,还请兄长体谅小妹一番难言之隐,万勿……”

他目光停顿在此处,又忍不住闭上双眸叹了口气,再一睁眼,几步绕过书桌来到内墙的壁炉边,擦了根火柴将信点燃后,轻轻一甩扔进了炉中。

萨隆看着那点急速蔓延的火光,仍在为信中提及的隐秘之事而震惊:娜娜的儿子居然没死,还阴差阳错成了r国太子府的侍卫长!真想不到……他恍然回忆起十四年前,娜娜带着重病昏迷的丈夫孤身来求医的那一幕,只觉这诡谲难测的命运真叫人揪心不已。

他定定看着壁炉,直到那张信纸全烧成了灰烬也没动半步,正深陷在时光荏苒的感伤中,背后忽然又响起了敲门声,一个低沉如鼓的男性嗓音在门外禀告:“殿下,都准备好了。”

“……知道了。”他随口一应,目光跟着那一小撮灰烬在空中游移了片刻,脑海极快地闪过几个念头。既然娜娜有心要让他重获奥莱西亚家族的继承权,自己也该助她一臂之力……若是在年庆典礼上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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