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隆转眼定下了目标,将复杂心绪全藏进了一双灿烂金瞳里,随手扯上兜帽,又从书桌边取过了那根金羊头权杖收进斗篷里。他挂着难辨真假的淡淡笑意,打开房门直朝楼下大步走去,背后紧随着的,是一道如磐石般沉稳的高大身影。
那位花都领主满腹心思要悄悄离城而去,在旅店二楼西侧的客房内,云轩却正看着家里的吃货们洗完澡后围在石桌边,甩开腮帮大快朵颐。
房间中央两米见方的石桌上盘盘碗碗叠得细密一片,全是各处云集来的经典美味,煎炒烹炸闷溜熬炖,林林总总不下数十类,都做得五颜六色香气扑鼻。
在那盘碗垒成的小山尽头,换了身浅绿色小花睡裙的弥幽坐得端端正正,依着次序一盘盘消灭着眼前的食物,小口慢嚼不急不缓,却没有片刻停顿。在她对面坐着一身墨蓝色短袖短裤的界海,这少年自从离了紧张激战的擂台后便像失了魂般,又变得面色阴郁不说话,半天都没见他吃上几口。
云轩早就摘了白斗篷,仍叼着那杆万年不离身的烟斗,视线在小徒弟呆滞的脸上转了一圈,正想着该怎么打开话头,耳边就听到了那蠢鸟尖细的笑声:“哈哈哈哈,本鸟又找到个百宝鲜酿丸!是哪个家伙这么懂事,还知道特意给本鸟做几个,啊呜……尊好疵!”
满屋子都回荡着它的尖笑声,却无一人附和,瞬间更显得冷场。云轩斜眼扫了扫藏在层层盘碗中的那抹痴肥白羽,忍不住鼻子里喷出一声轻哼。
这蠢鸟就是个饿死鬼投胎,不给吃的永远别想使唤得动,昨日在会场又受了刺激,吵嚷着就是要吃遍世界美食。好在这次岩城盛会召集了各地名厨大师,其中自然也有他名下海岛庄园特聘的主厨,再加上几个相熟朋友,总算凑了一桌南北大菜,勉强蒙混住了这挑剔的肥鸟。
吃就吃吧,可这家伙从来就没正经吃相,老是上蹿下跳没个够,嘴里还品头论足虏煌#娼腥耸懿涣恕4丝趟直徽庑i痰媚悦乓魍矗纯茨潜吣抗庾ㄗ5碜吮释c绺罢匠“愕呐俪虺蛘獗甙氪棺磐妨窖鄯18保窀龃艄习愕耐降埽鋈痪途醯眯睦锢戳似崆嵋豢榷似鹄鲜Φ募茏樱媛恫辉玫爻绾:鹊溃骸俺苑拱。点蹲鸥墒裁茨兀
少年此刻心神不定一时没听清,等反应过来才僵着脸点点头,木然端起碗划了几下,也不管吃的到底是什么。
祭司瞧他这颓唐样子实在看不顺眼,但遭逢大变之后,人的情绪心理总会截然不同,倒也可以理解。他发不得火气,只能暗叹一声,耐着性子跟徒弟扯起比赛的事,希望能再激起对方一点斗志:“这一天下来,前后四场战斗,你可有什么心得体会?”
界海听他问起比赛的事,划着饭碗的手果然一顿,定在那想了又想,才放下碗轻声回道:“老师……我觉得,圣玄之力的确很强,但是,控制起来非常吃力,神力消耗也很大,要是遇上持久战,就支持不住了。”
“嗯,你说的不错。”云轩特意赞了他一句,借此提升小徒弟的信心,“我看你比赛时,有几次爆发出的力量相当不俗,你要反复回忆,揣摩那一刻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少年浑浑噩噩地喃喃自语,恍惚记得自己那数次爆发时都处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情绪中,不由猜想:难道圣玄之力需要在愤怒时才能契合出最强的状态?
他沉在这无来由的揣测中,越陷越深,甚至隐隐觉得脑中有个声音在不断拨动他的神经,让无数愤怒片段如黑白照片旋转在脑海,挥之不去。他专注在那些反复撩动的画面里,胸腹中渐渐升起怒火,这火焰越燃越盛,带着不可阻挡的杀意直冲脑海,竟使他控制不住下猛地一拍桌面,站起了身来。
房中这毫无预兆的一记炸响吸引了众人目光,不但云轩托着烟斗眯起了眼,连弥幽都停下咀嚼偏头看了过来,只有肥鸟阿黄完全不在意,还钻在盘碗间一门心思挑着自己最爱的美食。
界海刚站起身便脱离了方才那被怒火掌控的诡异状态,脑中一醒,顿觉自己这般举动实在唐突。他也找不出理由解释,微张着嘴看看神情有些古怪的老师,再瞧瞧重又转回头继续对付美食的女孩,尴尬地吞了吞口水:“我……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结结巴巴说完这句话,也不敢再看老师脸色,低着头小步逃出了房间,却完全没发现自己那含怒的一掌,竟在坚硬石桌上留下了五道焦黑的深深印痕。
真有点意思了……祭司斜眼看看桌面上光滑如打磨过的黑手印,眼中闪过几道异色。他又叼起烟斗悠哉吸了几口,转头望向小徒弟匆忙离开后并未关上的半扇旧木门,盯着走廊里那漆黑深沉的阴影,嘴角再次勾起了一丝莫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