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慕的案子在后来的两三日都不曾有什么进展, 但宫城虽然在高墙之内, 却向来也是消息灵通之地, 不久后这桩涉及大理寺的一个执笔少丞与玉珠坊的头牌花魁之间的风月案子便在宫中流传开来。
有人说那个执笔少丞对玉珠坊的花魁一片痴情, 但她对他却是逢场作戏,所以因爱生恨的他在一怒之下便将她杀人灭口;也有人说他们之间不过是简单的财色交易, 价钱未曾谈拢, 是以在争执之中他起了杀心。
众说纷纭, 流言可畏。
因为李大衡的守口如和肖玉卿的漠不关心,明镜局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她们口中热议的杀人凶手便是她年少时的青梅竹马。但好在这件案子很快在宫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消失了, 因为宫中又先后传出了两个消息皆让人震惊不已。
首先,是逸王府遭了贼。
那一夜, 逸王洛长策歇在一个侍妾房中,夜半时竟被人偷走了一直佩戴在脖颈中的一枚玉观音,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贼人竟还专门留了字条, 言明第二天夜里便会物归原主,却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人追捕他的踪迹。
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虽然逸王府第二天便加强了戒备,但那贼人居然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又一次溜进了逸王府,而且的确如之前所许诺的那般将玉佩戴在了逸王的脖颈上并全身而退, 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 玄乎得不得了, 还有人悄然议论说逸王府怕是进了鬼了。
第二件事更让人震惊。
皇后娘娘在太皇太后的懿旨下替睿王指了一门婚, 并着他在两个月后完婚。而那个未来的睿王妃不是旁人, 正是曾当众向云宣赠衣表白的向家千金向之瑜。
这似乎是众望所归又让许多人感慨唏嘘的结果。
众望所归, 是因为洛长念与向之瑜郎才女貌,看起来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感慨唏嘘,是因为人人皆知向之瑜之前一直念念不忘的心上人是云宣,她曾如此勇敢痴情,若是心想事成,免不得也是一段佳话,但如今看来,应该只能是一种遗憾了。
苏蔷是在从尚宫局办差回去的路上偶遇到向之瑜的,后来她才听王子衿说那日她是特意到宫中向太皇太后和皇后谢恩的。
虽说是偶遇,但已经不知停在路边的向之瑜似乎是刻意在等她的。
她一身华服妆容精致,远远看去便光彩夺目,只是虽然刚刚被册封为睿王妃,但看起来神情寡淡,并无分毫的喜悦与激动。
虽然在远处便瞧见了她,但苏蔷并未打算躲过去,也清楚若是她要见自己,那她也无法躲过去。
静静地待她默然地向自己行了礼,向之瑜才淡然开口,直截了当:“你知道我为何要嫁给睿王吗?”
苏蔷垂首站在一旁,姿态端正得与其他宫人见到未来睿王妃一般无二,但虽然她不曾抬眼去看眼前人,却又能明显地感受到她眸中的敌意。
似乎也并未要真的等她的回答,向之瑜默了一瞬后自问自答地道:“你该清楚,我嫁给睿王,不是因为睿王,而是因为云宣。”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苏蔷依然未发一言。
“我知道,虽然我视你为眼中钉,但你未曾将我放在眼中。毕竟连他都不将我当成一回事,你又怎会重视我的存在?”她平静的声音中似乎透着一股近乎绝望的苍凉,但后半句中又似乎掺杂着令人心碎的倔强,“我知道,我此生都无法得到他的心,也不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旁,那我偏偏便要得到他的目光,要他永远都要仰视我,要他一生都无法忽视我。”
那是在与她的那次见面时她们之间的所有对话,虽然她不曾发一言,但一切看似结束了,可其实却是重新开始。
苏蔷隐隐有种预感,向之瑜似乎并不会满足于只做一个亲王的王妃,她的心志更高想的也更远,若不能嫁心上人,便要坐上心上人不得不仰望的位置。
可那个位置是什么呢?
也许,她之所以愿意嫁给睿王,是因为她觉得他能帮她实现她心中的抱负吧,她需要他的血脉地位,他恰好也需要她的支持帮扶。
若能与向家联姻,以皇帝对向家的宠信,再加上向家在朝中的势力,睿王自此之后应该会如虎添翼,但他看起来每时每刻都在为了太子的东宫之位而筹谋奔波,可他那真正是他深藏于心的抱负吗?
那是她不敢去碰触的暗礁。
在向之瑜离开后,无暇去多想的她抬眼看了看北面的蓝天,那里是皇帝的寝殿乾坤宫所在的方位。
天快黑了,这一天又快要过去了,可于她而言,于她想要做的事情而言,一切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向之瑜为了博得心上人的留意而选择嫁给她自己并不喜欢的人,这是她的无奈与选择,可她或许没有想到,作为一个一着不慎便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普通宫女,即便与有情人两情相悦,她与他却连见一面都难于上青天,更遑论她每日里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有时忙得一天都无暇去想念他,莫说还可以为自己的婚姻大事筹谋。
所以,她们之间究竟是谁更幸运,谁更不幸呢?
不过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她匆匆地沿着甬道向北而去,天色渐暗,她既要趁着夜色方便行动,也要赶在明镜局的大门落锁前赶回去。
路上的宫人都行色匆忙,无人留意她于悄无声息中已经将悬在腰间的宫牌换了下来。
她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恰逢有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