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帅,俺这条命就交给您了,从今往后随您出生入死,不在话下!”
“我只想回家,亲手将这支桃花插在她的鬓边,她说过想要一支桃花的……”
“杀,我誓杀汝——!”
谁?谁在说话?!
黑色,只有黑色,浓得化不开,粘稠……像血一般。
疼!连呼吸都好疼。
四周混沌,触手皆是虚无,她宛如一粒微小的浮尘,置身在一个充满着巨大吸力的黑色漩涡中,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将她往里拉扯,拖曳。
哪里才是终点,是地狱吗?她杀了太多的人,活该下此地狱,只是……
那个人,他还好么。这次又把他牵连进来,呵,自己真是没用,从军五年,居然会败在这种地方,到死,连对方的模样都没有看清,只能做个糊涂鬼。
咦?那是……火光,在暗夜中幽幽点亮,驱散阴霾,晃动着橘红色的火苗。
师傅,是你么……火光蒙昧,隐约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青衫长发,翩翩不似凡人。
仲柒哑着嗓子,浑身轻颤,急急想要奔过去。却见公皙商陆叹了又叹,眸中柔如深水、淸似朗月,他唇角勾起一个轻柔的弧度,摄人心魂。
“阿柒,今后前往边关,凶险比往日更甚,需多加留心。朝堂内外风云诡谲,也莫要轻信于人。以后的日子,为师无法伴你左右了,你得靠自己才行,”他眸色温柔,却有几分无奈道:“呵,我的小阿柒,也长大了……”
嗓音低回轻柔响在耳畔,她内心深处忽然惶恐起来,仿佛最重要的东西将要被人夺走一般。
“师傅,你要去哪里?”她这一生,最在乎的人只有一个,可是到头来,却连这一个人也守护不了。
“师傅让你背的兵法,可还记得?”
“我记得,阿柒一直牢牢地记着‘武议第八。凡兵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夫杀人之父兄,利人之财货,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盗也。故兵者所以诛乱禁不义也……’师傅,你不要扔下我!”火光逐渐幽微,那人的身形隐没在暗中,她慌乱地黑暗中使劲狂奔,任凭她如何如何哭闹喊叫,都无法接近他半分。
火光被彻底掐灭,她的心也跟着死了。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是还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吗?不是说过会等她回来吗?为什么违背承诺弃她而去。
仲柒心如刀绞,脚底一滑猛地摔倒在地上。
叮铃……叮铃,那催命的铃铛声!她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不甘心地往着光亮消失的地方。
“师傅!”
素净的卧室里染着安神助眠的熏香,她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已被冷汗浸湿。
是在哪里?
帐顶落下的白色纱幔被人匆匆挑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垂髻丫鬟俯身跪倒在塌前,又惊又喜,“家主,您可醒了。”
小丫头有些眼熟,仲柒蹙着眉用力回想了一下。
淡黄色衣裙,鹅蛋脸,圆圆的杏眼,嘴角一边笑起来还有个小酒窝,天真无害的模样,这丫头……长这么大了?
“你,星儿?”
星儿是她在司马府的贴身侍女,可记忆里,她不是还身在大漠么……
那片被血染红的黄沙戈壁,有着肆虐的风沙和疯狂的杀戮,她带去追击叛匪的一百余将士全部失去理智,挥刀相向,杀的双眼赤红。
就连她也没能幸免,身中数刀,黄沙裹尸。难道是场噩梦?偏偏又那么真实。
里衣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口中发苦,仲柒挪动身子想坐起来喝水,却发现动弹不了半分——她现在全身缠满绷带,右胸处,一呼吸便疼得直冒冷汗,除此之外,手臂,腰腹,双股也疼的不行,一时间竟分不清哪里最痛。
怎么会?她忽然记起,那一支从后背穿胸而过的银色枪头,反着白光,血珠连成串。还有肩上、腿上、腰上……她似乎挨了很多刀,数不清了。
不是梦啊……
仲柒叹了一口气,脸色惨白的像死人,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强忍眼中的痛意,“水……”
“是,”星儿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热水,吹凉了一勺勺喂进她嘴里。
明明是温热的水,咽进喉咙却一路灼烧到肺腑,口里涌上一股子血腥气,仲柒勉强喝了几口,终于可以完整的说出话来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尽管全身无力,她还是想试试能不能坐起来。睡得太久,骨头都快软了。
“已经酉时三刻了,家主,伤口还未愈合,大夫交代过不让您乱动的,”星儿见她要起身,惊得花容失色,忙跪行上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酉时三刻,天都快要黑了。仲柒咬着牙暗暗吸气,打量着屋内的摆设。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清冷的不多一物,除了书籍兵器,就连其他常用器具也都古朴文雅,没有丝毫张扬的装饰,更别提女子妆奁之物了。
陨城距离大漠千里远,没有十天半个月不可能回来,“我,睡了多久?”
记忆的最后,是那个人破阵而来,是他救了她吗?那他现在又在哪里?
“今天是第十二天,”星儿双手合十祷告,模样虔诚,差点就流下泪来,“这些天里,星儿日夜求菩萨保佑,幸好菩萨显灵,您总算是醒了。”她可是将满天神佛都拜了一遍,为了显其赤诚,就连最爱吃的七宝丸子都戒了,整整一个礼拜没沾荤腥。
“家主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准备,这次你受了很重的伤,一定要好好补补才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