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麟持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残戈两字再次烙进他的脑海,怒火与焦心再次踩踏他的内心。手上的剑几乎要直往怜湖的额前戳去,他仰头,用尽全身力气移开指着怜湖的剑。
“怎么了?你敢的话,你就过来杀我啊!”怜湖发出高亢的扭曲嗓音,泪水不停自眼眶滑落,“我又怎么了?我只是想要你陪我、你爱我,我做错什么!爸妈不是一直在逼你当女孩子吗?我不想要啊,我要一个哥哥,我不要是男孩子,为什么我要当一家之主到外面工作赚钱?为什么我不能像个女孩子,什么都可以不用会,只要有人爱着就好!”
“就因为这样……妳就因为这样找久弓……”水麟晃了晃身子,旁边静默不语的玄飘抬手扶住水麟。
“谁让他自从看见我,就一直缠着我不放!”怜湖用力跺脚,“你根本不懂我的感受,每次看你忙、看你跟其他人聊天,我就在想你为什么不能把那些时间拿来陪我、拿来照顾我?你忽略我了,哥哥,任沙占了你全部的时间,你把心都放在那……那我呢?那我呢!”
“你……”水麟很无力,无法思考的脑袋里只剩情绪,却怎样也摸不着自己当年下定决心保护怜湖的誓言……
他为了不让久弓夺走怜湖,建立任沙开拓团、招揽愿意保护怜湖的苍草、带着怜湖来到新东方……
他扛起做为兄长的职责,总在怜湖需要他时出现在怜湖身旁,他数年以来陪着怜湖吃饭、聊天,琉璃剑永远不离身只为了防范敌人偷袭。他担任任沙首领,操心全体成员的吃住安全,拉着玄飘和残戈一起把组织经营好,尽可能完好无缺带着大家迎向新世界……
原来,都错了吗?
“我只是想要你爱我,只爱我一个!”怜湖哽咽着,她用手背擦去眼泪,但血渍染在手上,愈擦愈脏。
他到底做错什么……难道他担起的那些责任,不够多吗?
难道他应该付出一切陪伴妹妹,不再为他人而想吗?
还是,他真的忽略了什么……
“哥哥!我只要你一个,我从来都不要别的啊!”尖锐的凄厉呼喊将水麟的仓皇无措勾回现实。
水麟的泪腺酸胀得疼痛,双眼开始模糊,他松开紧握的剑,剑柄重重落在泥泞与细枝间,弹了数下──
怜湖的脚下倏然冒起冰晶,透明的冰在怜湖惊叫之际向上蔓延,水麟讶然章口,怜湖一双碧色眼眸陡然释放恨意,她张手想挥开那些结晶,冰晶却毫不犹豫束缚住她的覆住她的口鼻,最终,化作美丽的冰制雕像。
水麟不由自主往前踏出一步,身旁玄飘拉住他的手。
“我很抱歉,我现在必须、非得下这个决定。”玄飘冷声说道,水麟回身,见他戴紧右手的银色晶语手套,压了压单边眼镜,不苟言笑的神情里,带着难以窥见的忧伤、紧张和怒意。
“你……”水麟无法组织自己的语言,他想斥责,却找不到任何一个适合的理由。
“怜湖不会死,我只是暂时把她冻起来,当然,如果我们下去找残戈的时间耗得久,她就有可能窒息或者冻伤。”玄飘说,“我们去找残戈,相信我,他会活着,他一定活着。”
水麟猛然看向那个结了层层冰墙的崖边,本就复杂的思绪涌起更多焦虑、更多歉意,他咬了咬唇。
“小蕨……妳带苍草跟湖回去,我、我和玄飘去找残戈。”
玄飘拉着水麟,一步步使用黑域在崖边凝结出一层又一层稳固的冰阶,他们扶着岩壁缓缓下走,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
岩壁间除了蔓生的杂草和灌木,偶见大片的暗色血迹,看得令人怵目惊心。水麟已经放弃思考更多可能,他安静地跟在玄飘后面,挤满空白与焦躁和疼痛的脑子里,冲撞着所有他本能想表达的情绪。
因为残戈,他担心、他焦急;因为怜湖,他生气、他不知所措;因为小蕨,他满腔愧疚,却又万分纠结……
“玄飘。”水麟抓着岩壁紧紧跟在后头,轻声开口,“我好累……”
“我知道。”玄飘不停施放黑域,抽空回应,“撑住,什么都别想。”
水麟脑海唯一清晰浮现的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找到残戈,无论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