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忙道:“奴才哪敢园樟耍”
隆庆一笑:“兄弟,你不知道,永亭办事得力,这宫里宫外的穿梭往來,少不了他,我也沒拿他当外人,宫廷之中,规矩条框甚多,是以我登上皇位之后,反而觉得不如以前做裕王自在,跟随在身边的这些人里,也还就是和永亭相处得宜,在一起聊天玩乐,都很开心,所以很多时候,也就不拘小节了,你别小看他,他这书沒少读,文采不错,对丹青鉴赏也有心得,偶尔提些建议,都很有道理,比一些糊涂的大臣还明白得多,”
冯保跪地叩首:“皇上赞誉太过了,奴才实不敢当,皇上宽仁亲和,向來雅纳善言,兼听百家,古之明君亦有不如,且待奴才天高地厚之恩,奴才敢不鞠躬尽瘁,”
隆庆挥手道:“起來吧,父皇修炼这些年,朕也看明白了,人活百岁终是死,成佛成仙,都是飘渺虚妄,人便是人,不能事事看得清楚明白,听听劝还是有好处的,”
冯保道:“皇上圣明,那这驴……”
隆庆道:“驴还是放了吧,朕不差那一口,百姓可需要它种地啊,”
常思豪心想:“他这皇帝当得不也挺明白吗,倒不像刀切豆腐两面光,看來真和小雨说海瑞是一样的,多少人连皇上都沒见过,就坐在家里骂,同样沒见过海瑞,嘴里却喊着海青天,郑盟主说朝中官员应该核名实,可这皇上的名实,却又该由谁來核呢,”对这位文酸皇上的印象,越发改善许多。
外面报长孙笑迟告进,隆庆准了,门一开,长孙笑迟阔步而入,头戴黑纱冠,身上换了件黄锦长衣,上面鱼龙跃海,银线织云,腰扎一条宽玉带,利致规整,到近前施礼,隆庆急忙站起让座,长孙笑迟怎肯坐在主位,争让一番,坐在右首,隆庆吩咐传膳,酒菜流水般上桌,隆庆先行动筷,亲自上手给长孙笑迟夹菜。
长孙笑迟礼貌应付,却也吃的不多,常思豪瞧着他帽上的立耳笑道:“你这帽子谁给选的,怎么也像个兔儿爷似的,”
刘金吾脸色微变,这屋只有隆庆皇帝和长孙笑迟两人戴着这帽子,所不同者,便是皇上的帽子上多了两条龙,区别不大,他说“也像兔儿爷”,那自然是说皇上像兔儿爷了,这么说话,长多少脑袋怕也不够砍的,向旁边瞧去,冯保观察着皇上的表情,沒有动作。
隆庆哈哈大笑,说道:“兄弟有所不知,这叫翼善冠,经你这一说,我倒也觉得挺像兔子耳朵,只是小了一些,”伸指在自己的帽耳上弹了一下。
常思豪道:“原來如此,我看唱戏扮皇上的帽子金光灿烂,比你们这些强太多了,”隆庆笑道:“那种帽子也是有的,不过不是日常穿戴用的,而是冥器,下葬时才戴它,戏台上是唱假戏,活人演死人,所以须得穿戴死人的衣冠,否则一上台就违制大逆不道,戏台就成了断头台了,”
常思豪道:“原來唱戏还有这些讲究,我倒是头次听说,还以为咱们国库吃紧,那些镶珠带玉的,都被你拿去换钱了哩,”隆庆、长孙笑迟皆笑,冯保和刘金吾虽知他口沒遮拦,可也不好计较,只能笑脸陪着。
隆庆笑过之后,似是想起什么,脸色微凝,倒真的难过起來,停了筷子叹道:“唉,父皇那时候修道醮斋,买了不少宝石珠玉,都教那些臭道士骗了去,焚一道青词就要花黄金千两,光炼丹烧的炭钱,一年下來就是二十万两银子,国库日空,到如今更是入不敷出,我登基以來,成天愁的便是这事,唉,治国的本事,我是差得很了,皇兄,既然你回來了,咱大明就有救了,來來來,咱们把帽子换换,这皇上还是由你來当吧,”说着摘下头上双龙翼善冠,起身双手向长孙笑迟递过。
这一举动突如其來,把刘金吾和冯保都看得呆了,长孙笑迟赶忙站起道:“不可,”这一声不可脱口而出,煞时脑中一片空白,眼睛瞧着那冠上两条金龙,却似看见了这些年在江南的种种,自己聚财拢势,苦心经营,所为一切,岂不还是这顶帽子,现在它就在眼前,假使接将过來,改日诏告天下,弟兄行禅让之礼,天下便可归于己手,然而……无肝堕泪、景王自残等事也都同时浮现眼前,再看冯保和刘金吾神色怔仲,目光狐疑,不知朝中臣等又将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当年的哀冲太子,到时必然还有一番龙争虎斗,小哀啊小哀,你原本已是个死人,还在这俗世人间争个什么,难道连卢靖妃看得破的,你自己还看不破么。
他一念至此,心意已决,眼中那顶帽子,便也不过就是顶帽子,与其它的帽冠,再沒任何分别,说道:“皇上,皇权岂是儿戏,此事万万不可,”
隆庆道:“兄长当年封为太子,这皇位本來就是你的,小弟不过物归原主而已,兄长何必推辞,”
长孙笑迟道:“皇上,莫非你对为臣还有疑忌,”
隆庆忙道:“不是不是,绝无此事,”脸色转苦:“唉,大哥,我这可是真心实意,说來这皇上实在太不好当,今天这个说要修长城,要钱,明天那个又说哪发大水,要钱,后天哪里又闹饥荒,还要钱,哪个都有理,哪个都不能不理,可是我哪个也理不起,天下人日子过得不好,都怪到我头上,我有什么办法,我弄不來钱,只好自己俭省,登基方才一年便已如此,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我这心里,真是一点缝儿也沒有,永亭,朝中事务你都清楚,你來说说,朕方才所言,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