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官释然而笑,相顾频频点头。
隆庆不再深问,上下打量着他,闲闲地道:“寡人观上师衣衫单薄,值此隆冬之际,不嫌寒冷么!”
丹巴桑顿道:“小僧自幼练就拙火定功夫,不惧寒暑!”隆庆饶有兴味地问:“哦,不知上师能捱住怎样冷法!”丹巴桑顿很是自得地道:“寻常僧侣习练拙火,无非自身生热,略过常人,小僧练此功夫,却曾在深冬入后藏苦寒之地,寻冰封之河砸出孔洞,钻入其中,于激流间打坐,七日七夜出定之时,方圆十丈之内皆雪化冰融!”此言出口,引來众官一片讶异之声,有了解藏传佛教的都知道,当年密勒日巴大师住在雪山之上修行拙火,也不过让房屋周围一圈地上的冰雪融化而已【娴墨:有人住的房子周围雪化一圈实属正常,只是后世一传便无边际,事实上,往往是环境造就了神话,恐惧制造了信仰,】,冰河之寒凉,又岂是地面薄雪所能比拟,是以瞧着丹巴桑顿都露出难以置信神色,均觉此事神乎其神。
李春芳道:“我等久闻上师道德高深,法力通神,今日既然來了,何不在殿上表演一二,也让我等一饱眼福呢?”
丹巴桑顿目露得意,站起身來,却听隆庆笑道:“诶,李阁老差矣,适方才听上师讲佛门肉禁之误,见解独道,令人耳目一新,上师乃是大德高僧,让他表演那些闲杂游戏,便如视其为市井耍伴,实在大不恭敬,还是以客礼待之,让他与我等同宴共欢为好!”
李春芳揖首称是,丹巴桑顿原本跃跃欲试,现在站在殿心左右扫扫,感觉大是别扭,然而对方是出于尊重自己考虑,总不能再强行表演,只好略施一礼,讪讪归座,【娴墨:窝人妙法,即对方将发未发,就窝在前面,等发起來再窝,难沮其气】【娴墨二评:作者前写小常和索南嘉措学秘法,用虚,此处仍用虚,使学无所用,正是与开篇“辽鲁菜”遥遥相对,誓不写魔幻穿越乌七八糟文字也】
隆庆和身边宫女简单交谈几句,宫女低头退下,过不多时,端來一盘豆腐、一壶绿茶放在丹巴桑顿桌上,将原來的酒撤了下來,隆庆一笑道:“上师虽不禁肉食,但按中原规矩,我等总是失礼在先,补这一盘白玉豆腐,算是给上师赔个罪吧!”
丹巴桑顿笑道:“陛下何须如此,小僧这厢谢过!”合十谢了一谢,他本來对豆腐毫无食欲,见隆庆瞧着自己,便象征性地剜了一勺尝尝,沒想到这豆腐又嫩又鲜,里面还有青色夹心,味道远胜那东坡肘子,禁不住又多吃了几勺【娴墨:初看似落下乘,盖因吃无所谓,因好吃便多吃,便为欲念所控,然细思之下,又有一股天真在焉,】。
宫女退回紫宸台上,隆庆再次举杯,肃容说道:“诸位爱卿,今年王崇古派兵奇袭河套,使反间计,一举击溃袄儿都司的副王,使得土蛮肃怖,瓦剌龟缩,大扬了我天朝国威,鞑靼土默特部俺答率十万精兵寇犯大同,亦临城铩羽,无功而返,咱们今日能在这里歌舞升平、尽享安乐,实是全赖九边将士用命、流血牺牲,之前朕已将年末犒赏派出,分发各处,然而他们日夜枕戈,毕竟不能与我等同席共欢,今日今时,你我君臣是否该当在此遥敬他们一杯呢?”
张居正在内阁向主军事,听此言倍感振奋,举杯道:“皇上心系边疆,体恤将士,军民上下皆感圣恩,【娴墨:地主给长工发工钱是人家劳动所得,应该应分,何故相谢,小张糊涂之极,历史局限,不能罪之,】”众官都举杯相应:“皇上圣明!”
隆庆举头一饮而尽,待群臣这轮饮罢搁盏,他哈哈一笑:“众家爱卿可能尚且不知,在大同一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英雄,今日也在宴上!”说到这儿四顾众臣,瞧着大家的反应。
常思豪心头一跳,只觉浑身的血都在加速流淌,他坐的位置靠前,群臣早对这个生疏面孔腹议已久,此刻都将目光聚拢过來。
隆庆道:“这英雄名为常思豪,他协助军队助守大同,杀了鞑子一个落花流水,歼敌数万,事迹已经传遍天下,想必众卿也都已耳熟能详,他來京之后,又刺破几名宵小奸谋,救了朕的驾,朕与他一见如故,聊得甚是投契,已经将他认做了御弟【娴墨:宴上作者处处写隆庆英明,此处却写他丝毫不提皇娘事,更将皇兄定为宵小一带而过,则真伪可见,其心可知,】,常兄弟,你且站起身來,让大家瞧瞧!”
殿中异常静肃,常思豪从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夸过,而且夸奖的人又是当今皇上,身份毕竟与别不同,此刻听他呼唤自己,急忙应声而起。
他身材本來高大,健硕的肌肉又将浑身上下每一处衣衫都撑得饱满有型,往那儿一站黑壮壮雄傲生威,殿上多是弱质文臣,再就是些宦官内侍,哪见过这等阳刚人物,随着他的站起,目光一致抬高,都觉眼前有一座高塔在拓土而出,直有撑云托日之势,内心里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一种强烈的、原始性的敬畏,【娴墨:“饱满”“黑壮壮”“高塔”“阳刚”“原始性”,作者连用生殖崇拜语大搞象征,在金殿中竖起一根巨且,等于大骂满朝文武无一人是男儿,此非色笔,实实壮笔,水颜香壁上写“酒醉成狂且”是借人言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