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儿听着,怔怔地坐在马车内,心潮翻滚,双拳紧握。
“看来,我要和他比快了。”完颜希尹说着,饶有所思,挑起车帘,下了马车。
次日。
如果完颜希尹说了什么下去,那件事就绝无任何不做或拖延的理由。
毓儿从早上开始,便被领进了书房,由一位通晓多国语言的金国先生教了整整一上午的金文。下午用过午膳稍作休息,便被格斗师傅带往练武场,练习匕首的近身杀术。
上午的金文课程毓儿还算可以忍受,尽管老先生催的也是很紧。
但是较之金文,练习匕首格斗就异常艰苦了。格斗师傅是个身形魁梧的金国男子,他精于各种短兵器近身格斗、刺杀,身手矫捷敏健,是近身格斗术中的一流高手。他教得无疑很用心,但管制也十分严厉。稍有做错,毓儿便会遭到百倍的严惩。
格斗师傅在场中安放了许多用干草围扎起来的木人。刺、扎、挑、抹、豁、格、剜、剪、带,每练习一个动作,他都要毓儿练上成百上千次。寒冷的冬日,毓儿却是大汗淋漓;当这第一个特训日黄昏降临的时候,毓儿已经是精疲力竭。
格斗师傅完成了自己的教习,准时离开了场地。毓儿拿着那把匕首,依旧在风中练习着受罚的招式。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神思飘到了何处,自己变作了何付模样,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凌厉。她心中救人的热切,早已化作戾气和杀意,一次次地凶狠地进攻着面前的木人。仿佛,她又变回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寒星。
终于,一切完毕,她停了下来,跌坐在地上。
忽然,她拿着那把匕首,开始在冰冷的地面上慢慢地划了起来。
那是一把非常坚韧的匕首,可谓斩石如土,削铁如泥。曾是杀手的毓儿何尝看不出,在它憨厚、乌亮的色泽和外表之下,隐藏着令人生畏的可怕杀气。那厚实的手柄和锋利无比的切割线,能够使匕首的刀身隐蔽而快速地出刀,干净而利落的结果敌手的性命。
地面的青石板在那匕首的割划下,发出锐利的摩擦声,依稀闪出火星。
她慢慢地划着,直到地面上依稀现出一个字,一个她深深镌刻在心上的字。
她怎能忘?她没有忘。尽管他的样子,他的声音,只能一次次出现在凄迷的梦境里。
泪,已流满面。时间伴随着相思和孤苦,就像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而此时此刻,被割伤的人,是她。
他是否知道,自己已远在金国,与他相隔万水千山?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否还能够一如既往地接受她这个异族女子为心中所爱?他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不论她在哪里,都能找到她,再与她相见……
她怎能忘了那一颗虔诚的初心?在那心底,又依旧有着有多少无法幻灭的执念……
但凡是深深爱过的人,都会知道,那种为爱痴,为情狂的心中执念,是何样滋味。
她停了下来,收回匕首,拖着疲惫的身子,踏着渐昏的天色,走回自己的住处。
在不远处,拐角的回廊下,已伫立许久的完颜希尹看着她的背影,神情静默,若有所思。
中原。洛阳。
夜色清冷,银月高悬。
屋内的光线十分暗淡,从外面看去,如同里面的人已经休息。
冷玉书看着手中的密报,蹙眉不语。他神色沉郁,双目发红,竟似要流出泪来。
情势的演变,越来越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他要走的路,也就更难了。
公孙兰轩看着三少的神色,心忧不已。他跟随三少多年,从不曾见过三少这般阴沉的神情。
“主子,难道是那位给您出了一道无法解决的难题?”公孙兰轩小心询问着。
冷玉书摇头。
为何会是到了这般地步。难道,就连上天此番也无意再庇佑北宋天下?!
他的心头,从未曾这般愁与苦过。
将手中的密报交给公孙兰轩,他几乎是哑着声音道:“看过后处理了吧。”
“是。”公孙兰轩接过,举目看向那密保,只看了数行,便惊得连密报都掉在地上,转而看向三少:“楚淮王爷他——”
三少看着他的反应,竟弯下身,亲自捡起那密报,放在烛火上,烧了。
“主子!”公孙兰轩悲痛交加,几乎难以自持。
公孙一族,世沐皇恩;自五年前自己受命辅佐洛阳密使潜伏在洛阳以来,他一贯心定意坚,只为忠君护国,竭尽所能。可是,如今的国势变故,较以往种种实在尤甚……他实难以再镇定下去。
“此时朝廷内忧外患,你我当以大局为重!”三少说出这句,似在抚慰公孙,也在抚慰自己。
“难道皇上他要——”公孙兰轩话未出口,就被三少厉声打断:
“住口!那位的心意,岂能容你随意揣测!你往日的历练修为,到哪里去了!”
公孙顿时收住思绪,静默下来。
冷玉书看着瓮中的火光。顷刻间,密报便已随着火焰,化为灰烬。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那副毓秀山河图,负手而立。
皇权之下,对与错,早已不能再问。
可是,他又何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