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三开始,父母对我的思想教育变得频繁,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我交流的机会。所以每顿饭我一半是就着菜,还有一半是佐着这些话吃完的。在他们话开始变多的时候,我的话就愈发的少了,我通常只用“嗯”和“知道了”就能完成和他们的整个沟通,而这一切看上去天衣无缝,其实我们谁也不明白对方究竟说了什么,听进去了什么,后来的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叛逆期。在叛逆期里,父母负责掐断我一切关于学习之外的念头,而我却偷偷保留了对一个不知姓名女孩的好感,并且任由这个好感在我心里蔓延生长。
高三部的阳台对着山,凡目光所至,皆是层层翠绿。这种布局仿佛是要我们心无杂念,所以只允许我们看这一山的苍翠,山和教学楼围成一个院子,院子里有棵树,也许是太过孤独,它便努力的生长,想把头探出教学楼,去感受外面的阳光雨露。它的枝桠一直长到了五楼的高度,这些枝桠试探着从五楼阳台伸进来,不过在这些枝桠更加茂盛之前,被终结了。我们这些心思缠身的人用这些枝桠打发课间的无聊,我们摘下每一片触手可及的叶子,然后看它轻轻的打着旋飘走,我们在失去自由的时候,给了叶子自由,即使在飞旋之后它便迅速枯萎。在这个班主任称为洞天福地的地方,我们把足足有半块砖头厚的《金版教程》打开关上,关上又打开,老师在里每一个可能的重点。我努力的控制思绪不要飘向除了黑板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但是这种控制力只能在课程的前半程起作用,后半程我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从搬校区到现在,已经有两周,在两周里我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再看到过她,从那天下午消失之后她仿佛就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了。这让我愈发感觉失望,这是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这种失落的感觉仿佛是一直往下坠落的过程,不知道何时才能落到低。当我想看白娘子的时候,我可以在电视里看到,而当我想看到她的时候,只能脑海里重播那几段仅有的,渐渐模糊的片段。我把这件事告诉蒋焉之后,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当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他除了对篮球爱得一塌糊涂外,这个世界仿佛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点燃他的心,至少在当时我是那么认为的。直到多年后,在同学聚会上,他才告诉我,他不是不喜欢女生,而是在高一发的那本生理卫生上看到了释放荷尔蒙产生的过剩精力的方法,并付诸实践。现在想想一个男生专心的攻读生理卫生,并笃信其中的条款把它们奉为圭臬,这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情。搬校区的这两周,我一下课就趴在阳台上和班上的几个吊儿郎当哥们儿一起看楼下过道经过的女生,他们为每一女生打分,周而复始,乐此不疲,当某个发育完美的女生经过时,便开始在窃窃私语,然后发出阵阵哄笑。女生们用最快的速度通过他们的眼神涉及的范围,可再快也是无用的,男生的眼神稠密而不容逃避。我和他们一起,搜索每一个经过的女生,但是除了听到他们哄笑之后,一无所获。于是我决定再给自己一周时间,如果这周还看不到她的话,就只有去找吕灵了,不过那是最坏的打算,当一个男生向别人打听一个女孩子的消息的时候,无疑就是在公布他喜欢那个女孩。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就是那个女孩先从吕灵的口中得知了我对他的好感,在我表白之前否定掉我,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一个面对面的表白,即使失败,也是自己亲眼所见。但如果这一周她还不出现,我也别无选择了,于是我和那几个乐于对女孩品头论足的哥们儿一起趴在阳台,打量着过往的女孩。我目光在她们身上不多停留一秒,我没有多余的目光去欣赏她们的美,即使她们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