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灏隔着玻璃窗,一眼不眨的看完了一场烟花,然后乖乖的让男仆把自己背回了楼上房间里。
小耗子熬不了夜,早被容秀放到床上睡觉去了。此刻容秀空着双手跟上楼去,进门之后先把窗户关了上——方才趁着白子灏不在屋子里,她打开所有窗户,狠狠的换了一通空气。
被褥床单都换了,房间各处也都抹拭了一遍,容秀站在屋子当中做了个深呼吸,感觉这房间今天确实是彻底的洁净了,便转身要走,哪知白子灏倒在床上,却是开kǒu_jiāo叫她一声。
他叫也不是好叫,不叫容秀,不叫姑娘,他叫她妹妹。容秀听了刺耳,就转过身板了脸说道:“我不敢当,你喊我的名字就成。”
白子灏费力的翻身趴稳当了,微微喘息着抬头对她说话:“好,容秀,我求你件事,明天你跟希灵说说,让她再放我下楼呆一会儿,我实在是在这屋子里躺够了,我不出门,让我到楼下自己转转就成。”
容秀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答应,所以犹犹豫豫的看了他一眼,她没言语。
大年初一,没等容秀鼓起勇气向希灵求情,希灵已经派人把白子灏又搬运了下来。白家确是有亲戚和朋友的,因为知道白家这个小姨太太很厉害,甚至和天津卫的大混混有交情,故而亲戚朋友们都很识相的直接尊她一声太太,把“姨”字彻底的省略了掉。
希灵心里不耐烦,但是脸上保持了微笑,同时瞄着白子灏的一举一动。白子灏还是有些呆头呆脑的,但真的是乖,一句错话不说。
白家的亲戚不多,京津本地的就更是少,白子灏现在落到这般田地,先前的酒肉朋友们也消失了大半,三姨太太只回来吃了一顿饭,便又回了庵里。至于老管家——老管家颇有资产,回到家关起门来也是一位老太爷,既然白府有小姨太太当家作主了,那么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告假回家、歇着去了。
大年初一,白府短暂的热闹了片刻;到了大年初二,登门的客人就明显见少了;进入大年初三,全天就只来了一位“老九”,这个老九不姓白,姓李,但和白子灏有点九曲十八弯的亲戚关系。希灵始终也没搞明白老九叫什么,反正白子灏唤他一声老九,老九自己也很坦然的答应着。
老九是从关外过来的,仿佛是个退了职的旅长,现在手里既缺钱又缺人,所以决定跑出家门,找找新出路。大喇喇的坐在客厅里,他先恭维了希灵一通,又把叶东卿全家臭骂了一顿,最后对着白子灏的断腿,他开始大规模的长吁短叹,希灵一直以为他最后会开口借钱,然而老九高声大嗓的感慨完毕之后,抓起帽子告辞离去,倒是走得很利落。
老九一撤退,白府就彻底清净了。
白子灏赖着不肯上楼,可怜巴巴的求希灵:“我再坐一会儿,我看看外面的雪。”
希灵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因为心里对他没有爱,所以恨也恨得有限。容秀私底下劝她厚道一点,说他“罪不至死”,那好,她不管他了,由着他活到死好了。
希灵略一慈悲,白子灏从此便天天的找容秀,让容秀派男仆背自己下楼——只要下了楼,他便可以自己转着轮椅自由活动了。
他并不乱转,而是牢牢的跟住了容秀。容秀和小耗子是片刻不分离的,如今只要希灵不在家,她的身边又多了一只大耗子。和先前相比,大耗子可怜得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容秀连名带姓的叫了几天之后,他自作主张,开始喊她“秀儿”。要吃要喝了,他找秀儿;哪疼哪痒了,他也找秀儿。容秀不忍心彻底的不理他,于是只在心里作出回应:“烦人。”
然而大耗子不通读心术,不但不识相,还伸了手去抓了她的袖子晃:“秀儿秀儿,你跟我一起上楼回屋去吧,我烧口烟,你抱着我儿子在旁边坐会儿。”
容秀沉着脸一甩手:“我不去。”
白子灏当即低下头,极力的嗅了嗅自己,然后陪着笑容对容秀说道:“我今天挺干净的,身上没味儿。”
容秀被他说得羞了:“我没嫌你。”
白子灏听了这话,就牵了她的袖口又一晃:“秀儿?”
容秀不耐烦了:“我甭叫我秀儿,我有姓。”
容秀将白子灏训斥了一通,可是到了最后,她被他缠得没办法,还是抱着小耗子上楼进了他的屋子。她坐在床尾的一把木头椅子上,背对着大床看小耗子,看着看着,她感觉脖子上热烘烘的做痒,回头一瞧,她吓了一跳——不知何时,白子灏爬了过来,就歪坐在她身后,下巴都快要搭到她的肩膀上了。此刻她猛的这么一回头,嘴唇险些蹭过了他的面颊。
她霍然起身,一张脸瞬间涨了个通红,而白子灏力不能支的趴了下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向上斜睨了她。
“你怕什么?”他收回目光,自嘲似的一笑:“我都这样了,还能把你怎么着吗?”
容秀向后退了一步,随口答道:“希灵马上就回来,你别下楼了,今天早点歇着吧!”
说完这话,她抱着小耗子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回了楼下的婴儿房里。小耗子一点也不知道她的心事,专心致志的摆弄着她鬓角的一缕乱发。她躺下去,把脸埋进小耗子软软的小肚皮上,一时间也不知道怎样才好,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吸了满鼻子糖和奶的甜香。
她觉着自己是有点“过界”了,行善积德不是这样干的。要是希灵知道了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