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小孩,十一二岁的样子,典型的泰国渔民后代,上身赤裸,下身穿一条肥大的短裤,脸和身体都被太阳晒得乌黑,头发剃得光秃秃像个葫芦瓢,正夹从人缝里,睁着好奇的大眼看热闹。
接触到王痴人芒刺刺的目光,小孩似乎吓了一跳,急忙从人缝里缩回去,然后向另一方向匆匆走开。
王痴人的目光追随着他。
芭茜注意到王痴人的眼神,她挨近他,悄悄地问:“王,你怎么啦?”
王痴人却转换话题:“芭茜你看,我们本来要直飞眉洪顺的,没想到半途遇上一件意外,索拉的爷爷落了海,我们赶来救援都来不及了,现在索拉要留在家和哥哥一起安葬爷爷,我跟你也走不了,只能暂时在这儿呆一阵了。”
芭茜问:“大概要几天时间?”
“按照当地规矩,丧礼办好,至少得三天吧。”
“那我们要等三天,必须等索拉办完事,跟我们一起走,对吧?”
“是的。”王痴人点头。
“那你告诉我,这三天时间里,你该怎么办?”芭茜说,“我有预感,三天里你不会无所事事的,一定会干点什么。”
“那你认为我会干什么?”王痴人反问。
“我刚才发现,你看那小孩的眼神,有点特别啊。”
王痴人连忙使个眼色,叫芭茜不要乱说。
这时索拉抹着眼睛走过来,问王痴人:“王哥哥,我要留在家给爷爷办葬礼,你们也留下来吗?”
“当然,我和芭茜也留在这里,只是我们不懂当地礼节,帮不上什么忙。”王痴人有点歉意地说。
索拉连连摇头:“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爷爷掉进海里,你已经帮了我和哥哥大忙,现在你们等我两天,我跟哥哥把爷爷安葬,我就马上跟你们走。”
当天王痴人和芭茜留在索拉家,虽然丧事都由村里人帮着准备,他们也插不上什么手,就陪着索拉和他哥哥,像最亲密的朋友一样,给与一种精神上的抚慰。
当天夜里,索拉家灯火通明,木鱼声声,有法师做法事,超度亡灵。王痴人和芭茜也坐在一边,参加虔诚祷告。
半夜时分,王痴人悄悄向芭茜说声:“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马上回来的。”
“一定有什么事吧?”
“只是去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
芭茜虽然不放心,但她也知道这种状况下不要多嘴。
王痴人一个人走出索拉家。他离开渔村,向海边走去。
月亮高挂中天,照得景物清晰可辨。从渔村到海边有几百米,这里有一个半圆形的港湾,湾里停泊着大大小小的渔船,在海浪的涌动中,船与船不时发出磕碰的咚咚声。海风里有一股浓浓的咸腥味,夹杂着别的不太好闻的气息。泰国湾虽然辽阔,但由于发生过多次海轮上的原油泄露事故,强劲的季风又将海面油污吹向海岸,所以这里的近海鱼类资源也受到破坏,鱼越来越少,这就是索拉爷爷到海边钓鱼,即使落水也不被人发现的原因之一,因为人们都不太到海岸边来劳作,要打渔必须去几十甚至上百海里外的海上,就近的海岸成为冷落荒凉之地。
王痴人并没有在港湾前驻足,他绕过港湾,折向北边,那里一处浅滩,他独自来到浅滩上。
在这深夜里,海滩显得分外空寂,只有海浪的哗哗声占据着这里的空间。但王痴人还是发现,空旷的浅滩上搁浅着一条小渔船。它躺在这里,肚皮朝天,却似乎并没有沉睡,而是在清醒待命,随时要出海工作。
王痴人跨进去,在舱里蹲下来,只露出头,眼睛盯着海岸方向。就像一名狙击手趴在壕沟里,等待着猎物出现。
月光下的沙滩一片沉寂。
没过多久,从岸上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借着月光王痴人望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快速跑来,显然那是一名小孩,他手里执着一把船桨,身姿轻盈,步履极快,几乎跳跃着,向王痴人藏身的小渔船跑近。
就在小孩到了渔船前,提脚要跨进来的一霎时,王痴人猛地从舱中站起,大喝一声:“扎拿,你终于来了!”
王痴人用的不是中文,也不是英语,而是泰语。
哇噻,连他自己都吃惊,怎么到了泰国的地盘,居然会说泰语了,难怪昨天刚到,就听得懂当地人的交谈了,自己这颗脑袋果然厉害,这样发展下去,以后恐怕连外星人的话都能听能说了。
而那个小孩是匆匆而来,完全没料到眼前有埋伏,猛见船舱中站起个人来,又对他大吼了一声,小孩猝不及防,吓得啊呀一叫,一屁股坐在沙滩上,船桨也被扔在一边。
“你是谁,你是谁……”小孩坐着,手脚并用地在沙滩上往后挪,简直恐怖到极点了。
王痴人从船里跳出,逼近去。小孩后退一步,他靠近一步。
“扎拿,难道你不认得我吗?昨天你不是见过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扎拿问着。
“知道个名字,算得了什么,我还知道你干的那些坏事。”王痴人呵斥,口气十分严厉。
扎拿喘着粗气,他已经认出王痴人就是昨天白天对他盯过的那个陌生人,当时他就感觉出此人的眼神好邪恶,似乎像一把利剑戳穿他的心腑,使他的魂魄都为之惊栗,他当时就有预感,此人在怀疑他。
扎拿极力申辩:“我没干坏事,没干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