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斋。
云战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晚,醒来,守在静思斋偏房的周显随即过来替他把了脉,这时药也熬好端上来了,云战喝完药,蓄了一夜的气力又耗得七七八八,本也没胃口,勉强撑着喝了半盅鸡汤,便闭了眼不肯再进食了。
许氏亲自在一旁服侍,见状,自是无法,也只得挥手令人撤了去。
这几日,侯爷时好时坏,周显与另外两名大夫都说于性命无碍,可几番反复下来,许氏心里却是渐渐地急了。
原本,还存了一丝期望在那未曾谋面的儿媳妇身上,可昨日一见,不由得怀疑早先听到的那些,或许是讹传,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清楚么,为了娶个毫无家世可言的女子进门,替她编个可仰仗的来历身份也未必没有可能,即便最后仍是拜在了柴神医门下,可她手下到底有几斤几两仍是难说,不然,以她的身份处境,若有几分把握能治,还能藏着掖着?
“娘,爹这是——”端云的话说到一半,见床上的云战睁开了眼睛,不由笑了,转身拉了兰兮的手一起上前,“爹,这是您儿媳妇!”
云战看了眼笑得欢快的儿子,转而看向他身边的女子。
“爹。”兰兮在云战的注视下从容地行礼,唤人,而后,并没有含肩垂眸,而是坦然地抬眸回视,对上云战的视线,并,趁便观其面色,却发现,一夕之间,云战似乎虚弱了不少。
“你叫兰兮?”云战忽然问。
“是。”
云战似乎点了下头,“这名字好。”
“我也这么觉得。”端云说着,扭头看着兰兮笑了笑。
兰兮也笑了,云战这么说。真正的意思其实是,她是她,苍家是苍家,不相认更好,便微微点了下头,又说了声:“是。”
云战这时便看向端云,眼神陡然一厉,声音虽不大却有雷霆之怒,“你小子知不知轻重,谁借的你胆子。在外头成亲?!”
端云半点怵意也无,反而嘿嘿一笑,“胆子么。自然是祖母借的,祖母说了,我只要给她将孙媳妇娶进门,其余万事由我。”
云战瞪了瞪眼,却没有说话。
端云忙对兰兮递了个眼色。一边道:“爹,小兮的医术比老头子还强,这回她治好了你,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一边牵着兰兮到了床边,拖过云战的手腕搁在床边,兰兮神色间并无半点忸怩之态。对云战微微点了下头,指尖便搭了上去。
兰兮脸色变了变。
云战体内的毒竟又被催发了一重,且是不久之前的事。
“爹早上吃药了?喝药的碗和熬药的罐子可有清洗?”
兰兮一连问了两个问题。眸中的专注有一瞬竟令许氏心中一凛,不及回答她的话,便转身挑帘去了外间,对心腹嬷嬷吩咐几句,很快又回来。这才问:“可是侯爷的身子有不妥?”
兰兮先看了眼端云,得到示意。才道:“昨晚爹的脉象还算稳定,体内的毒暂时被克制着,可现在却有了发作的迹象……”端云要她先瞒着云战身上中了慢性之毒的事,兰兮便略过个中细节不提,只简单的“就事论事”。
许氏清贵的面容之上闪过一抹惊怒,对兰兮的能力她虽半信半疑,兰兮的为人她却是相信的,而兰兮能说出来,又这般笃定,自然是极有把握的,那么就是说,竟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暗算了侯爷!
这时,陈嬷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夫人……”
许氏又是一惊,别人或许听不出,但她与陈嬷嬷主仆二十几年,对后者她再熟悉不过,陈嬷嬷声音里的那一丝惶意,她却听得明明白白,能让陈嬷嬷惊惶,不用说定是出了大事。
“进来说。”云战在许氏说话前先发话了。
陈嬷嬷在外间听到,略微犹豫了一下,即提脚打帘进来,径自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随即回禀,长话短说,没有一句废话,“药碗与药罐还有药渣全都不见了,负责熬药的素雪死了。”
许氏腾地站起身,死盯着陈嬷嬷道:“素雪死了?”
素雪是许氏身边的大丫鬟,因她素来细致妥当,许氏特意令她搬来静思斋的偏厢,专管熬药,还另外派了两个二等丫鬟助她,岂料竟发生了这样的事,由不得许氏既惊且怒且惶。
端云却是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静思斋如今守卫重重,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伸了进来,倒让端云生了几分敬佩之心,暗道,很好,不管背后的人是谁,却也当得起自己几分重视。
“怎么死的?”兰兮问。
“服毒。”陈嬷嬷道。
服毒?兰兮默默念道,心里忽然一动,有什么一闪而过,太快没能抓住。再静下来往下想,只是觉得,背地里出手的人,选在了这个时候下手,大概是冲着她来的,可是,个中的原因她不太确定,可能是知道她擅毒,她前脚进了侯府,人家后脚就让侯爷毒发,给她个下马威,但为何要给她下马威呢?在这侯府里,她应该还没有仇人吧?再者说了,这样的下马威可是拿侯爷的命来代伐的,他们也敢?!
到底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原因呢?是想害她,还是想害侯爷?
兰兮默然,眉头渐渐蹙起。
许氏这时并未急着去追究真相或真凶,她担心的是床上躲着的那人,见兰兮兀自愁眉不展,只当她是无能为力,便喝斥陈嬷嬷:“还跪着作甚?快点去请周显,还有马大夫卫大夫,快马去请回来!”
陈嬷嬷翻身麻利地去了。
端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