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忆梅会哭。印象里忆良一直很疼爱这个妹妹,莫说打她耳光,只怕是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忆梅应该很伤心吧。

我又错了。

忆梅正指挥她的小丫头给她收拾衣物。

“你去哪?”我紧张极了。

“去庙里。”她气呼呼地说:“跟这么一根筋的阿兄过不下去了!你和我一起去吧!你也不想见到他对吧!”

我是挺害怕和忆良独处没错,可是……

“不要想劝我。”忆梅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我若不做出些姿态来,阿兄那种死脑筋才不会想自己有没有错。我马上就走,你若是要一起去,就赶紧叫|春儿替你收拾。”

“那你娘呢……你爹过世她已经很伤心了……”

这句话说得大义,其实是处于私心——要是婆婆被他们气出病来,还不得我来照顾么?可我又不会照顾人,也不大会伺候长辈。

忆梅一僵,沉默了,好一会儿气恼地一拍桌子:“不去就不去,阿兄若不认错,我就再也不搭理他了!”

原来忆梅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不搭理人这招我在家里都不用了。

她肯留下来就好,我松了一口气,附和她:“说得对,就不理他!”

忆梅到底意难平,气呼呼地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突然停下来:“云离,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

“盯着我阿兄,看看他平日里来往的那些人都说了些什么。”忆梅说道:“他以前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一定是有人在他耳边吹了风,我不能由着这些人带坏我阿兄,忆氏还指着他呢。”说罢她又愤愤不平地补了一句:“若我是男儿身就好了,阿兄指望不了也有得补救。”

要我去盯忆良?还要偷听?

我震惊了,她怎么能这么高看我呢?

“可我跟他又没那么熟……”

“你都嫁给他了,还打算一辈子都不熟么?”忆梅一点儿不客气:“何况若是他行差踏错,你作为他的妻子,难道不受连累?”

唔……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不能让我躲一天算一天么?”我心里有点委屈,忆梅该是很了解我才对,怎么能提这样的要求呢:“我还是没有准备好呀……”

“我劝你不要嫁的时候,你想过自己没有准备好么?”忆梅翻了个大白眼:“在这么紧要的时候你躲了,以后出了事,你可就没地方躲了。”

“那也不要这么快……”我还想挣扎一下。

“云离,我不是和阿兄赌气才求你帮忙。”忆梅正色道:“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因为你是他的妻子,而且大家都知道你平素爱胡闹,他不会责怪你。”

……

“哦,我谢谢你的夸奖。”

我平素爱胡闹?我?我……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反驳她。

这桩婚事可不就是我胡闹的证据么?

“真有这么严重么?”我只好认真起来:“留在虞城真会这么糟糕?我成亲那么匆忙,可陛下也是给了你阿兄赏赐的,这种恩典难道不代表他们还在意么?”

“那种假惺惺的赏赐!”忆梅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阿爹病着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阿爹给朝廷上书的时候,可也没见到有人搭理。记住我的话吧,朝廷已经没有人看得见这座城了,至少那些能左右它命运的人里面没有了。我们怎么挣扎也没有用,然而若不能及时从这里脱身,一旦出了事,要为此负责的人只有忆氏。忆氏若要全身而退,除了离开这里,找一个倒霉家伙背锅,没有别的法子。”

刚才他们兄妹俩吵架时,我心里就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而我自己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此刻忆梅再一次提起忆氏的命运,我才有些慢慢摸清楚。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座城或是一个家族的命运。在京城时我答应帮忆良去求阿爹,并没有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请求;前几日忆梅说起一定要劝忆良回京城,我也只是担心她要我去劝。

直到此时我真正听懂了他们话里的意思,即便仍不能理解,以为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但我意识到了一件事——公公的离世打破了某种平衡,没有人告诉我这种平衡是什么,也没有人愿意提及,但它会影响到我,影响到我身边的人。

它令忆梅抛弃平日的假面,不顾形象地与忆良争吵;它令疼爱阿妹的忆良愤怒得失去了理智,打了她一耳光。

他们并不仅仅是斗气,他们所争执的是一件非常深远的事,深远到我尚不能想象。

也许并没有那么深远,只是对于仍很浅薄的我来说,已经很深很深了。

看清了心里的恐惧,我反而更软弱了,因为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我需要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忆梅告诉我了,可我不放心——监视忆良有什么用呢?并不能解决问题啊!

“若我去找我爹帮忙呢?不然……我问问凤初,他很受陛下宠信……再不然,我找我阿娘,她娘家在皇后娘娘跟前还算说得上话……”我使劲儿地在脑海里找我觉得靠得住的人,他们会告诉我该怎么办,他们会帮我解决掉棘手的事情……

“别说这种孩子气的傻话了,云离。”忆梅眼中的愤怒不见了,代之以怜悯:“真不忍心让你搅进这样的事情里,你就该乐呵呵地活得像个傻子,可是你偏要闯进来,把自己扔进一滩浑水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总觉得忆梅的表情看起来


状态提示:13.劝说--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