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糜雄一掌拍在密室唯一的案几上,紫檀实木的方案顿时化为齑粉。然而,这一掌后,糜雄脸上的阴沉之色犹自愤愤难消,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环顾密室众人,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一夜,糜家密室第一次略微有种臃小仄恹的感觉除却坐在正位的糜雄和躺在冰棺当中的马文渊外,密室中还立有糜贞儿、云老头儿、云霸天、单烁枫四位固定的暗影。而在四人之后,赫然是新晋的高级家丁沐阳和流火!
更让人不解的是,面色苍白的空虚公子张子攀竟也在列!并且,这位从来不知低调为何物的家伙,还罕见地支开了那四位形影不离的侍女。
只不过,此刻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阴鸷,沉凝冷肃的气息由这几位纵横江湖高手身上缓缓流出,使得角落的冰棺寒意都好似更加渗入骨髓。那静静燃烧的烛火似乎也被充溢密室的沉凝气息压迫,也只敢燃出如黄豆般昏暗的火芒……
很有一段儿时间的静默后,糜雄才无力地收回自己的右手,喟然叹道:“权儿被误伤一事,只怨我思虑不周。贞儿,日后权儿的安危,仍旧由你来负责。”
糜贞儿面色微微纠结了一番,她已然感觉出,如今的马权跟自己印象中三年前的马权完全不是一个人。这种转变,让她不知为何便想暂时疏离马权一些,可看到糜雄脸上那抹不容置疑,只好拱手领命。
毕竟,马权被戒色所伤一事,归根结底,跟她也有几分关系:得到马文渊的记录后,她便千方百计寻到了流火。同时,深知流火武艺不凡的她,觉得马权目前只在对付黑虎帮那等三流小帮派,有流火在一旁看护一二,不会有什么性命之虞。
可想不到,流火毕竟属于暗影当中最神秘凶戾的暗组,而他本人也果真那般天性凉薄…只因还不知马权有可能是暗组最重要的人,他便在马权身入险境时选择一走了之!
事实上,经过单烁枫汇报的情形,事后糜贞儿发现流火与张子攀…甚至在初见那戒色少年时,便完全可避免冲突。
假如,糜雄不是事事都力求完美,想待马权的身份调查有了确凿证据后,再告知众暗影,那流火便可能隐隐知晓马权的重要性……
假如,流火隐隐知晓马权可能身份的重要性,那他就不会江湖气息那般重,肆意与张子攀一战……
又假如,流火与张子攀彼此都提前知晓对方的身份,那张子攀也不可能任由戒色挟持马权……
当然,最有可能的假如,是她糜贞儿仍旧暗中保护着马权,那就完全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父亲,此事怨不得您……”毕竟血浓于水,看到糜雄那般自责,糜贞儿当下便想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可脸色灰暗的糜雄却只是颓然一摆手,似乎已知糜贞儿要说什么:“不错,此事怨不得我,也怨不得你,更怨不得流火和空虚公子。为父只…只是在想,我们还有多少散落在江湖上的暗影,便是因为彼此不知晓对方身份,却又因种种恩怨死于自己人之手……”
此言一出,众人原本阴鸷的面容更增一份伤感,就连流火也微微紧了紧手中的巨剑
,随后却又不得不颓然松开。而初来糜家的张子攀,则同糜雄一般喟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上峰所言不差,今夜若不是无意得见那枚令牌,我几乎早已忘了自己还是暗影一员……”
一旁的沐阳和流火感同身受,同时微微点了点头。而一旁的单烁枫显然没料到,流火竟还不知马权拥有那枚令牌,忍不住小声迟疑问道:“流大侠,您同我师公相识,更是与师公最后作别之人,难道您也不知师公与暗影有着莫大的关联?”
流火摇了摇头,无心作答。
一旁沐阳早已被密室这等肃穆气氛憋坏,一时忍不住主动小声向单烁枫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暗影在百年前诰令天下被解散的原因,不是朝廷不再信任我们暗影。而是我们暗影自创立以来,始终都是单线联系,自朝中主线断裂后,各地暗影从此便群龙无首!各地暗影即便结为姻亲,若无任务在身及令牌暗语,终其一生也不可能知晓对方的身份。”
“我猜流大侠虽然与文渊先生彼此敬仰,可两人均不会主动表露身份…若不是今日我等在此坦诚相见,我也不知文渊先生竟然会跟我们暗影有关。”说罢这句,沐阳不知不觉就拐偏了话题,又侃侃说道:
“想当年,我等暗影锦衣卫何等威炳天下?现在却只落得如此见面不相知的后果。都怪英宗一朝的锦衣卫作风实在太过招摇,惹得朝野一时谈之色变,群议滔滔。否则,英宗陛下也不会一道御旨废黜暗影以平众怒……”
“什么?!”沐阳说者无心,可单烁枫听者有意。一听这话,俊脸猛然煞白,反应过来后低呼道:“不是说百年前只是遭受重创,怎么现在一下连朝中的首脑主线都断了?如此说来,暗影明面上已被罢黜,而暗地里也好像无法上达天听…那我等如此所为,岂不是同那些邪教巨寇一般无二?!”
这下单烁枫算是终于听明白了,他万分幽怨且后悔的眼神儿在糜雄和云老头儿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真将肠子快要悔青了:自己果真还是图样图森破,原以为加入暗影,是寻到了一艘顺风顺水的大船,可以混上一个朝廷经制正役的出身光宗耀祖。
却想不到,这艘船不但逆风漏水,且根本连出海牌引都没有。直接可能导致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