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赶到三元城城南时,时近黄昏。
碧波荡漾的湖面上齐整地停着十艘大船,中间那艘瞧着更大些,船桅高高矗立着,上扬着一面赤金色绣字旗,龙飞凤舞的一个黑黝黝的“楚”字随风而动,映衬着如火的晚霞,如身处在烈焰当中张牙舞爪的巨龙的,竟然呈现出诡异的妖冶之感。
筱雨情不自禁地慢下脚步,从雪骊的背上跨了下来,怔怔地望着远处的舰船。
征南军治军严谨,距离舰船百丈之内已经戒严,寻常人等不许靠近,驻军已经牢牢封锁住了通往舰船道路,所有百姓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三弯仔细观察了一番,方才凑到筱雨身边说道:“驻守在岸上封锁道路的大概有五千人,沿岸巡逻的也有五千人,整兵列队在岸上休息的也应该有一两万的样子。其余的应该都在船上了。”
筱雨偏了偏头,视线却没有离开十艘舰船,低声问三弯道:“三弯叔,征南军是什么军?步兵?骑兵?水兵?这十艘舰船,打哪儿来的?”
这倒是把三弯给问住了,他思索了片刻才谨慎地回筱雨道:“若是照我理解的,征南军应当是一支杂军,什么兵都有。征南将军原本拥有的不过是一支五千人众的地方精兵,在平定江夏国之乱后,又在两年时间里将其余几个小国都废了国。征南军应当是在这段时间慢慢壮大的,一边有投降的战俘,一边还有闻声而来投奔入军的青壮百姓。”
筱雨沉默了下有些不可思议地道:“短短两年时间就有十万人……太夸张了。”
“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三弯点头附和,却道:“但这也说明,征南将军的确有很大的能耐。他还如此年轻,可真不能小觑。”
筱雨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舰船:“虽说南湾水泽遍布,但到底与海国不同,水域并非连成一片……这些舰船恐怕只能在一定范围内行船。”
“你看那两艘。”三弯指了指最靠左的两艘舰船,道:“那两艘明显和其余八艘不一样,瞧着更简陋一些,应当是三元城本有的战船。”
筱雨眯着眼睛仔细辩驳了一下,发现那两艘船的确比其他船要小一些,而且从木质上来说,也的确较其余八艘陈旧许多。
“大晋什么时候将船给开了过来?”筱雨皱皱眉:“三元城在孟阳城西南方向,还能和东海相通?”
“的确相通。”曹钩子神情略微凝重了些:“孟阳城和河道与三元城相通,而孟阳城又正好靠海,这另外八艘船应当是走的海路。”
“怪不得三元城连打都没打,见孟阳城投了降便也跟着投了降。”筱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前后夹击,三元城无丝毫反抗之力。”
“沿西的其余城池应当也要陷落了。”三弯眼波一闪,沉声说道:“这八艘船只是造一个声势,让其余城池的城主知道大晋举大军来犯。他们若是抗击,必然是以卵击石。这已经从心底深处给了他们重重一击。已开化的南湾城池,已经是征南将军的囊中之物了……”
三弯指了指西边,道:“十艘舰船上不会继续待人,毕竟再往南,水路不一定还相通,舰船也可能进不去,船上如今还能有三万人的样子……其余的人,肯定已经往西去攻陷西部城池了。”
“的确,征南军没道理在三元城停驻不前。”曹钩子点头道:“征南军应当是在等待西边的消息。”
筱雨深吸一口气,视线凝注在楚字大旗上,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字有些似曾相识。
“姑娘?”鸣翠唤了筱雨一声,催道:“姑娘,我们如今是该想办法,让一个兵勇替我们传递消息才是。”
筱雨回过头来点头,望了望即便是在岸上休息,却仍旧坐姿笔直、不苟言笑的征南军的将士们,有些为难地道:“这种军纪严明的队伍,最是不好打交道……”
正说着,便有一对巡逻兵走了过来。为首的年轻兵士皱着眉望向筱雨和鸣翠,待看到曹钩子和三弯的时候倒是正了正脸色,停在他们跟前道:“你们二人望这边已经很久了,是否有打算想要入征南军?”
鸣翠张了张嘴,拉了拉筱雨的袖子,以眼神询问筱雨是否要插嘴请求这位兵勇帮忙递话给她大哥。
曹钩子和三弯似乎也是这个意思,齐齐看向了筱雨。
年轻兵士循着他们的视线望向筱雨,眉头皱得更深,语气也严厉了两分,提醒道:“军营重地,女子不得靠近!”
筱雨还没张口说话,要说的话便被他这句给你噎在了喉里。
鸣翠闻言却是受不了年轻兵士的态度,出口道:“我家姑娘是你们副将胞妹!这位兵大哥请说话小心着些!”
年轻兵士顿感意外,他身后的数十名巡逻兵也都纷纷侧目。
筱雨平缓了下心情,淡淡地道:“劳烦这位兵大哥帮我通报一声。”
年轻兵士显然十分犹豫,开口问道:“你是哪位副将胞妹?”
筱雨道:“秦晨风。”
年轻兵士皱了眉头,回头和其余诸人对视片刻,倏然回头道:“这位姑娘,征南军中没有叫秦晨风的副将。姑娘要是想寻开心,戏弄我等,当心被治以扰乱军纪之罪。”
筱雨顿感意外,鸣翠则是大吃一惊,慌忙道:“不会有错,大少爷就是在征南军中任副将!”
年轻兵士嗤笑一声:“连副将之名都不知,还要狡辩?”
鸣翠气得脸煞白,她一向沉稳,但想到行了这些日子的路,临到头来却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