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仁瑀从来没想过他这么一个年前才刚刚从中级军官提拔到厢都虞侯级别的将领,如今居然这么吃香。
正月初三日新皇赵匡胤黄袍加身的大事儿成了之后,他马仁瑀原本不过是一个在这件大事中跑腿的小角色,竟然也有几家据说背后有背景的大豪商开始巴结他了。
家中原本那处破宅子,被一个北地来的贩马商人以数万贯钱的重金买去,又以两千贯的贱价从另一家豪商那里卖给他一座比原来府邸豪阔数倍的宅子。他家一些原本靠着从军多年、纵兵大掠时得来的站立收藏品,居然也纷纷被两家神秘商人的幕僚认作是当年唐陵大盗温韬从大唐历代先帝陵寝中盗出来的重宝,纷纷以重金求购。
初三初四两天,他马仁瑀居然净获利十几万贯;饶是他素来就是个追求卖主求荣能够卖个好价钱的人品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到手的钱财又不舍得不拿,后来和他的铁哥们儿、同在李处耘帐下当都虞侯的李汉超略微通了一下气,才知道对方的财路也不比他少。
据说,是因为有原本后周时便已经成了朝中权贵的“过气遗老遗少们”看中了他二人如今的前途——虽然他们现在地位还低,但是毕竟立过首义从龙之功,将来前途无量啊!相反那些在周恭帝柴宗训手上得用的人,来巴结他们不是应该的么?纵然对方如今对于幕后老板的身份依然遮遮掩掩,马仁瑀还是非常大胆而爽快地收钱了。何况自古人君不怕武将贪财,就怕武将不贪财,不贪财说明胸怀大志;他这种中级将领,不正该贪财么!
不过,好日子也就过了两天,初五午时,马仁瑀就被陛下召进宫去了,他心说莫不是陛下要封赏他这从龙有功之人了,一边还在想:王彦升罗彦环那两个怂包,当初一线干脏活儿的时候出力倒是和自己乃至李汉超差不多多,可惜那两个怂包命不好,在剿韩通的时候被搏命的韩通拉了垫背,如今这些功劳赏赐可就只剩咱几个人瓜分了。
……
“末将马仁瑀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仁瑀刚进紫宸殿偏殿就跪下行了全套大礼,随后静候皇帝赐他平身。但皇帝赵匡胤还没开口,马仁瑀的直接上司李处耘已经急忙开口质问了,声色明显不善:“马仁瑀,你的殿前司腰牌、符印等可都还随身带着啊?”
马仁瑀一呆,立刻从腰间掏了东西出来,李处耘也不废话直接接过细看,发现并无异样,这才转向赵匡胤想请求赵匡胤明察。赵匡胤只是略微迟疑,却并不看那件东西,停顿了几秒钟之后,缓缓开口问道:“听说马卿这几日门庭若市,颇有进项,不知是何原因啊。”
马仁瑀开始额冒冷汗了,心说这莫不是要惩治他贪婪敛财的问题不成?国朝初立,应该不至于做这种“反腐翻散人心”的事情吧?但是既然皇帝过问又不好不答,只能是略微说了一些,问到行贿之人身份的时候,他却说不出来——因为他是真心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幕后给他钱。
“区区十几万贯,便把邢州给卖了!慕容招讨真是死得不值——说,是不是尔等将邢州大军这几日不做防备的消息提前泄露给辽人的!”
“陛下冤枉啊,末将何曾做过背主之事——何曾做过背叛陛下之事。”
最后这句自杀性辩解的话,当真是效果拔群。如果不解释一下“何曾做过背叛陛下”这个强调语,或许赵匡胤还能冷静一些,不会引动无明业火的真怒。但是这几个词一加,那就好比《疯狂的石头》里面那个小贼台词的翻版一般由杀伤力了:“道哥,兄弟啥时候偷过东西了——我是说啥时候偷过您的东西了?”
你是不会卖主求荣——这不刚卖了柴宗训么,只是还没来得及卖我赵匡胤而已!
所幸这件事情赵匡胤也不得声张,毕竟慕容延钊配合他作戏伪造辽国入寇的警讯一事是绝对见不得光的。因此马仁瑀和李汉超这两个原本有从龙之功的厢都虞侯也就悲剧了,被莫名其妙地在数日之内无声无息地光荣了。
赵匡胤作为补救,新火线提拔韩令坤为北面行营招讨使,重新组织宋辽边境西段防御工作。另一方面,慕容延钊的真正战死也算是给赵匡胤的陈桥兵变抹上了一块遮羞布——至少赵匡胤不用玩什么“贼乃自退”的国际主义宣传策略了,契丹人这不是真的入寇了么!他赵匡胤在陈桥兵变一事上的“事先不知情”状态,也就可以更加完。
正月初七,重新整备后的殿前司大军由赵匡胤亲自统领,并且带着张永德、李处耘率领中军,王审琦、呼延赞为骑军先锋,带了八万禁军北上晃悠了一下——当初他做皇帝之前可是本来就要出兵北征对付契丹入寇问题的,而且黄袍加身的时候还说要“明赏罚后再行出兵”,如今总不能做了皇帝就反悔、不御驾亲征了吧?
当然,赵匡胤心中也很担心汴京城内的安全问题,比如会不会有野心家趁乱再动什么心思。所以他留下了殿前司诸军都指挥使石守信镇守汴京;同时又把自己的亲妹夫高怀德从一名厢都指挥使的级别火线提拔sān_jí、到殿前副点检的职务上,也就是顶替慕容延钊死后空出来的副点检位置,一并留在汴京和石守信互相牵制。
在完全准备之下,赵匡胤在河北南部大军与辽人相持逾月,期间军事和外交上也都小规模接触了几次,算是互有胜负,只是胜负的杀伤都不大,各自折损千余人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