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修北此时并不愿意受到打扰,他和宁子训、赵雅摹之间还有许多话要讲。但听到声音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发现踢门而入的这个年轻人,他却是认识的。
五年之前,他扶过几个被宁图生痛揍了屁股的修者入医馆,还十分清楚记着,其中有一个少年十分倔强,当时竟是拒绝他的搀扶,屁股一路淌着血从马路牙子上爬到几里地外的老医馆,后更是拒绝了老医生的治疗,自行用抹布止了血,期间不痛不叫,然后就这么躺在板床上,裸着满是伤痕的屁股睡了三天三夜。
他记得,当时这个少年说自己名叫左莫晓,是一条落魄的野狗,流浪在乡野田舍间苟活,又被别的野狗到处追着打杀,虽然想要张口咬回去,奈何犬牙不锋、爪子不厉,只能狼狈的逃窜。
而此时,这年轻人打扮却完全不似一条野狗,身上那一袭锦衣华服反射出眩目的光芒,腰间更是佩戴有一把镶嵌间十余颗明亮宝石的折扇,俨然一副富家公子哥模样。
“宁图生,你在哪,给老子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我都闻到新鲜鱼头的味儿了!”左莫晓再又高声呼喊,朝着酒馆中为数不多的几个酒客一一打量,只是话语中完全没有富家子弟的端庄高贵、优雅淡然。
游修北和左莫晓对了一眼,发现对方似乎并不认得自己了,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坐于酒楼中、对方立于酒楼外,光线对比之下有着明暗之差所致;还是多年不见,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
不过他注意到,此时左莫晓身后,尚且还有一个驼背老妪,加上一个瓷器般精致的女娃娃。
显然,双方并不是一路人,左莫晓踏入了酒楼,口中还是嚷嚷不止,将宁图生一遍又一遍辱骂;而那女娃娃脸上渐渐现出焦急神色来,探头朝着酒楼内细瞧,欲要前迈的脚步却并不敢踏过门槛。
“小郡主,宁图生却是不在,老婆子我更没有闻到新鲜鱼头的味道。想来,是这条左狗子乱叫,以图绕乱小郡主的心神,好等来出去山那些个管闲事的人,救得他左狗子一条狗命!”老妪同样站在酒馆门前,并未进入,只是眯缝着双眼,只余出一道细线,观察一番后,说道。
“鬼婆婆,我们追了这人也快半年多了,他一路逃窜,诡计多端,竟都找不到机会杀他。我想,他早不早,晚不晚,在出云大典即将结束时忽然朝着出云山来,应当不是为寻求四宗门庇护而来的。”
老妪闻言,笑着摸了摸这个她一直疼爱有加的小郡主的脑袋,心中感慨一声,真是孺子可教,老郡主您若在天有灵,也真的可以安息了!
既然不是寻求四宗门庇护而来,那么唯一能帮助这条狗的宁图生,此刻应该便在山中。
这也是她此时不敢踏过那小小门槛的原因。四宗门中,除了那个久不问世事的吕清言,她还会忌惮几分,其他人,不敢说会是对手,但只要由她拖延上片刻,足够时间让小郡主能杀了眼前这条一直乱叫的狗,她自负可以带着小郡主从容逃离。
但若是宁图生真的在,情况便完全不同了。
左默晓忽然不再肆意辱骂出声,听到这一老一小的对话,忽然笑道:“怎么的,鬼老太婆,怕了不成么?却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当年姓宁的把我屁股打开了花,也是如此,吓得你们南山郡那几条狗,连叫都不敢叫一声,说来真是好笑啊!你们放心,现在既然宁图生不在,你们只管出手!”
说着他继续迈步朝着酒楼内行去,似乎正自挑选着落座的位置。只是当他走到宁子训三人这一桌时,忽然像是第一次发现到了宁子训的存在一般,忽然惊呼一声,道:“哎哟,这不是小宁子嘛!这可多少年没有见过了面了?六年、七年?哎哟哟,长得都这么俊俏了!”
游修北此前注意到,当左莫晓踏入楼内时,宁子训就一直低头喝着闷酒,似乎并不愿意被人瞧见容貌。这会儿被强行揭露了身份,只能放下酒碗,笑道:“七年前我回过一次扇臻坊,那次有见到你。只是后来你匆匆离去,却是没有机会好好聊聊。”
“哈哈,聊什么聊啊!我一向是知道你并不喜欢扇臻坊的,更厌恶扇臻坊与外界的几多纷争纠葛,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入了轻台城。不过既然小宁子你在,那么想必你爷爷也在山中了吧!”左莫晓脸上神色愈加兴奋,不待宁子训几人相邀,直接坐到了桌前,毫不见外的提起那大酒坛,将桌上一个干净的酒碗灌了个满满当当,举碗咕咚咕咚畅饮起来。
门槛前的女娃娃脸上焦躁神色浓郁了几分,正急得直跺脚,粉嫩的小脸上一阵潮红,眼眶湿润,似乎就要哭出声来。那老妪低声安慰了几句,将女娃抱入怀中,道:“左狗子,你要是裤裆里头还带着把儿,就出楼来,和我家小郡主好好打上一架,谁生谁死,老婆子我绝对不阻拦!”
左莫晓不理会,依旧大口大口饮酒,直喝了五碗这才停手,朝着地下恨恨吐了口口水,后他又是一阵大笑,对着宁子训问道:“小宁子,我听说前些时间,出云山掌门吕清言主动提出收一个徒弟,然后竟是被那人拒绝了?可是当真?我的天,想想可真是羡慕又怀恨的紧啊,我左某人要是也能被吕掌门收了当徒弟,别说是拒绝了,我定然整日‘师傅’‘师傅’喊个不停!将来一身修为突飞猛进,御剑而行,指日可待!可真是怀恨的紧啊!”
咯噔一声,游修北屁股下木凳子一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