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翼忠厚长者的外表和他日常谨慎的行为蒙骗过了太多人,就算偶有传闻大家也会觉得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
机敏如张嘉同样也看走了眼,以至于制定出让梁翼族弟梁盛去支援方起这样愚蠢的策略。
当梁翼从张嘉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时,他内心的轻蔑和得意是可想而知的。所以他才临时改变了用议和来拖延时间的方案,同意了张嘉派出援军的提议。
刚平定完西羌进犯的梁盛同时接到了两封信。一封是以朝廷名义下达的军令,另一封是梁翼的家书。
家书里只有八个字:缓缓进兵,见机行事。
自己这位堂哥想做什么事,梁盛自然清楚。当初派他来益州,除了打退西羌之外,更重要的是掌控益州的军政大权。现在益州的局势还没稳定,梁翼不可能真的把他调去凉州做什么救援工作。
当然,缓缓进兵和快马加鞭其实没什么区别。因为事实是这两封信送到梁盛手里时,方起的人头都在匈奴人的营门口挂了许久。
这一切,张嘉是否看明白了真相还未可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当张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他开始对梁翼及其亲信的看法有了巨大的转变。他慢慢懂得了梁翼那张长者脸皮下真正的面目。
“那日梁司徒在这大殿内亲口承诺,调益州梁盛驰援。方今五六日过去了,方车起已然殉国。敢问梁司徒大人,梁盛军马现在何处,您又准备如何应对凉州的危亡局势。”
“张大人,你这话老夫就有些听不明白了。那日头一个跳出来主战的是你张行令,调援兵、调粮草也是按照你张行令的策略执行的。怎么现在战局危机,你反倒质问上了司徒大人。难道你张大人不应该头一个谢罪么?难道凉州危亡局势要如何应对不是你张大人应该扪心自问的事么?”
许冕几十年来能一直坐稳朝中要职,到底是有些本事的。别的不说,乘人之危和抓人痛处那都是一下一个准。
“许大人,下官的方略有误,我自然要向陛下及众同僚谢罪。但是朝中有人故意贻误军情,似有结党营私、通敌卖国之嫌,罪责恐怕不在我之下吧。”
张嘉当然不可能准确猜到方起的死因,但结合所有的蹊跷和疑点,还有这几日从凉州传过来的一些风言风语,他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张大人,这堂堂永安宫可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你污蔑朝臣,毁谤忠良,这罪责你可担当不起。”
“许太仆,忠良二字,你也配么?”
还没等张嘉答话,一个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众人闻声望去,在众朝臣的中间位置,一个看起来远较常人粗犷的中年官员突然站了起来,正怒目看着许冕。
“方中尉,在这朝堂之上,哪有你说话的份。”许冕的脸一下拉了下来。
“我只问一句,我父亲到底是如何死的。凉州的败报,快拿与我看!”
少府耿忠站了出来接口道:
“方中尉,你也是朝廷大员,如何不懂朝中的规矩。各地军务都是直接呈给司徒大人的,
旁人如何能看?方车骑为国捐躯,我等同感痛心,但方中尉也要谨守臣子之义才是。”
“什么臣子之义。我只要问一个究竟,一个儿子想知道自己父亲的死因,有碍臣子之义
么?”
“仲天,不得再无礼,快向诸位大人谢罪。”
另一个四十上下的官员低声喝止。这人虽然也到了中年,但面容眉目清秀,倒和方权有几分相似。
“大哥,我何罪之有?难道你不想知道咱父亲的死因么?”
“这里不是咱们讨论家事的地方,等下了朝咱们再请司徒大人详谈。”
“大哥这话我听不懂。咱父亲是朝廷的车骑将军,如今他为国战死了,他的死不就是朝政之事?他的死因不在这说,又去哪说。”
眼见场面有些难以控制,梁翼不得不发言了。
“诸位大人莫再争吵,请听老夫一言。”
梁司徒既然开口,众人也都安静下来回归自己的位置跪坐下来。唯有那个名叫方仲天的中尉毅然挺立着,等着听梁翼的说辞。
“张大人,方大人。你们二位的责问,老臣我都听见了。张大人问我梁盛的援兵何在,这个老臣确实不知。朝廷的军令发了下去,快马到益州得三四日的功夫,此时梁盛部很可能还没到凉州。老夫认为按原计划派遣梁盛进驻武都仍是上策。”
梁翼说完顿了顿,看了下张嘉的脸色。继续说道:
“方大人问我方车骑战败的经过,这个老臣倒是能清楚的回答。二月十四日方车骑在遥关被匈奴人伏击,兵马折损过半,于是方车骑就打算带着兵马后撤到安定郡。但二月十八日,方车骑在撤退途中又一次遭遇伏击,方老将军也就是在这次伏击中牺牲的。”
“梁司徒,这些经过不用你言语,我自然知道。我想问的是,我父亲在家书里说他半个月前就向朝廷求援,为何你一直没有音讯?另外有败兵回来口传,是汉阳太守黄斌断了遥关的粮草,才使得我父亲冒死回援。那汉阳太守可是你梁司徒亲自举荐的人选。梁大人,这许多蹊跷事,你难道不应该给众位同僚一个解释么?你与我父亲的死到底有无干系?!”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中尉如何敢跟司徒大人这样说话。你心中没有一点长幼尊卑么?”许冕帮梁翼搪塞道。
“长幼尊卑在下自然懂得,但在下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