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那暖暖熏着的合欢香燃至鼎盛,袅袅入鼻时催生了这如梦般不真切的幻念。
太平忽而觉的自己累了,很累很累,她想要万般皆放了,就此什么都放下吧!放下吧……
她俯下身子,轻轻躺在隆基的胸膛上,额头枕着他的前胸,倏忽觉的身心安然。
这一切的静谧与亲昵都是那样自然而然。隆基抬手,缓缓然抚摸着她的墨发。
太平阖目,幽幽的声音有若梦魇:“三郎。”她唤他,陷入梦魇般的模样,徐徐然轻轻然,“答应我,若有来世,请你原谅我,请你让让我……”
心头一脉巨大的悲伤充斥、漫溯,倏然一下被融化了开。分不清现实与梦魇的边际,不知道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空间,只是随着心头那一脉灼情的动容与起伏,那股悲伤催涨了泪水、弥漫了天地。
隆基哽咽:“好。”轻轻的,恰如徐徐过谷的风,自然坦缓、坚定自成。那赌咒一般的誓言,就此深深的烙刻在了彼此的灵魂中……
一道帘幕曳曳的晃,明黄色至尊的纱帘之外,王皇后默默然看着内室里这生香旖旎的一切。不知不觉,她欣长的素指死死的扣住了门棱,心中隐动,剧烈的情绪铺天漫溯,那带着指套的指甲不知觉便扣入了木格缝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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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基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待他醒来的时候,眼前根本不见太平的身影。
一倏然头痛不迭,他下意识掐了一把太阳穴,开始怀疑方才那一场经历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这时女子荡逸的足步声使他陡然惊喜!可转目见到来人的一刻,那心头便重又黯然下来。不是太平,是端着药碗前来服侍的皇后。
他以最快的速度不动声色收整了自己的乱绪,起了身子靠住,接过药碗时顺势问了句:“公主呢?”
皇后有些无奈,垂眸如是回复道:“公主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原来方才那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不是一场飘渺不堪的梦。她说什么、做什么也都是真实的,并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执念固守、囹圄自陷……隆基忽而觉的时欢喜、时哀伤,濯了铅般心绪沉淀,心中恍然生就百味。
既然话题说到了这里,皇后心中的那些不安分忽而唆使着她起了些冲动。她不愿自己的丈夫在自己面前陷入对另外一个女人的追思中去,如潮的心念顷刻便把她湮没,辗转间试探着徐徐然道:“时今太平公主的气焰,是愈发嚣张了!”尾音落定。
隆基的绮思被打断,那些美好的憧憬与对方才浮生幻梦一般暧昧的回忆,就此随着妻子的一句话不得不拉回到现实中来。可是时的他委实不愿触及这些,免不得一阵头疼,侧首没去理会,也不愿去理会。
皇后见他并未接口,一时揣摸不清隆基的心绪,再度尝试着把这话题往深刻里递近,敛眸又缓缓道:“父皇的众多兄弟姐妹中,时今只剩太平公主这一个人……故而平素待她十分的好、也十分的容忍。”忽定一定,旋即面色微染肃穆,沉声又道,“她上有太上皇庇护、下有朝臣拥护,万一哪天她一发难,恐怕陛下和父皇都会吃亏……”
“朕正头疼,皇后别说了行么!”就此冷不丁的一下,隆基倏地一转目,扬了厉厉的一声,将正自顾自言至兴头的皇后给打断。
皇后心口一震!甫一下后觉自己方才那话说的委实造次,一时兴起也就没收了住。她是触及了皇上的霉头,至此也唯有权且搁置。便就此缄默了声息不再言语,施礼后悻悻然退下。
内室又回归到彼时的静好,帘幕暗动、穿堂风幽,这份静匿逼的人身心都沉仄!
隆基阖目,强迫着自己重新躺下来,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的头疼的厉害,一闭上眼睛便这眼前便满满的全是那道娆丽不减的身影,她那或颦眉或展颜或娇嗔或横眉冷目的、百千种鲜活姿态……仿佛置身一张无处遁逃的迷离春,他贪恋着缱绻的幻境,但他不敢使自己长久的停留!
惶惶然的猝地睁开双目,面对着的却又是这一殿静谧的空。
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