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怎样!”萧炳勃然大怒,“一个闺阁女子胆敢议论朝堂之事,简直大逆不道!”
萧语愣住了。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始终是和蔼的,虽严厉,但很少有如此暴怒的时候,此刻的情景着实有些让她承受不住。
即便如此,萧语仍坚持说完:“女儿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爹爹不要被……有些人的花言巧语迷惑,坚守本心。”
沉默半晌,萧炳青着脸,挤出一句话:“……即日起,禁足三日,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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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又怎么惹老爷生气了?听苏管家说,老爷回房后连喝了两盏凉茶去火呢!”
萧语坐在书案前,手里捧着本游记看得入迷:“不碍事,待禁足结束,我自会向父亲赔罪去。”
萧炳发这么一通火她心里就安生了,以自家父亲的性子,若是真有那个心思,反倒不会发脾气,正因为没有,所以才会愤怒——担心唯一的女儿不走正道,被人迷了心去。
说着,萧语一只手伸向桌上的瓷盘:“咦?这么快就吃完了?”
“这是什么新鲜点心?味道倒是不错。”萧语拍拍手上的碎屑,招呼幼青,“再去厨房端些过来。”
“小姐怕不是忘了,这是鱼饼,”幼青看着干干净净的白瓷盘有点心疼,“是高丽贡上来的新鲜吃食,咱们府里就这么几个,还是端王殿下差人送来的,吃完再没有了!”
“端王?”萧语皱眉,她现在谨慎过头了,只要听到跟皇家扯上关系的人就忍不住紧张,“那是谁?”
“哎呀小姐!别再开这种玩笑了,”幼青以为自家小姐又想出什么逗弄她的点子,不由得声音大了些,面带羞赧,“明明前些天提到殿下的时候,您还叫人家‘小花’!”
小花?小……小花!
一个瘦小的身影自记忆深处浮现出来,总穿一身月白的袍子,跟在她身后奶声奶气地喊:“阿语!”
萧语闭了闭眼,怎就将他忘了呢?那可是儿时亲密的玩伴,大魏最小的皇子——宁寒。
说起来,她和宁寒算的上是青梅竹马。
幼时萧语跟母亲出门,在街边看见一个穿着锦缎夹袄,绸面绒靴的小公子,一身打扮贵气逼人却哭得泪水涟涟。
那时,她见小弟弟哭得可怜,便挣开母亲的手,蹒跚着跑过去,将自己吃了一半的枣糕递给他:“别哭了,我娘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流泪。”
才五岁的宁寒听了,竟奇迹般停了眼泪,鼻子一抽一抽,也不说话,小口小口地吃手里的枣糕。
后来等到气喘吁吁的老太监来了,萧语才知道小公子原来是小皇子。被送上马车时,宁寒执拗地扭头往回看,一步三回头。
自此,两人算是认识了。宁寒常往将军府跑,成了萧语的跟屁虫,萧语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萧语放下话本,轻叹了口气。明明是儿时好友,到底是何时自己的身边不再有他的影子了呢?
大约是对她失望了吧?
上一世,萧语十岁那年,随母亲进宫参加赏花宴,那一天,她第一次见到宁骥,站在皇后身边,气宇轩昂的人冲她微微一笑,便吸引了她全部的视线。
那天起,常来将军府的人多了一个。那时的萧语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望向宁骥的目光里情意满满,却忽略了另一双一直注视她的,腼腆而温柔的眼睛。
萧语摇摇头,再次叹气——当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样腼腆的人居然对她有如此深重的感情。
宁寒爱慕了她十二年。
这是在上一世的中秋那天,宁寒亲口对她说出的话。
彼时的他满面羞涩,眼神里带着希冀,唇紧抿着,等待她的答复。
而萧语却完全没有当真,她刚刚结束和宁骥的私会,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只当宁寒在打趣,轻飘飘地将其拒绝,还悄悄告诉他自己的秘密:
“我和宁骥哥哥在一起了,他说他要娶我!”
“你要替我保密,不能告诉别人啊!”
那晚,萧府门前,脸颊绯红的少女笑着朝宁寒摆摆手,转身提着裙裾,小跑着进门。
无人看到,在萧语转身的刹那,少年膝盖打弯,身体摇摇欲坠。
他瞒着所有人,偷偷跑来将军府,想约意中人一起去赏花灯,当得知人不在时,便站在角落里站着等了两个时辰,生怕错过。
然而少女的话打破了他的幻想,他经年的等待、满腔的深情——
竟从未有人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