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仲远与董瑜便如此沉默一路,回了营中。
赵仲远一念之差,并未发现郭家庄子被焚毁,郭谦明、郭叔孝身死,郭琰下落不明。
哨兵蓦然看到有人前来,吓了一跳,不过之后仔细看时,见只有两骑前来,想起赵仲远的嘱托,并未声张。
赵仲远谢过了哨兵,进了营中。东方奕已然歇下,两人想着心事,也不去打扰东方奕,各自休息去了。
赵仲远虽然已经在奋威军中待了几日,不过心中还是有一些抵触。每当赵仲远向十余年前的血战回想之时,都会悚然而惊,变得暴戾不堪。
不过,赵仲远都会很快压制下来,仿佛没事人一般。
“不要怕……”
“我的英雄……”
每当压制这种恐惧之时,两个声音便会交缠不休,恰如此时此刻。赵仲远眉头紧皱,牙关紧咬,脑中嗡嗡作响。恐惧渐渐被羞愧替代。
“秋月啊,如若你知道我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你还会爱我吗?”赵仲远苦笑着,感到一阵恐慌。他从未如此厌恶过自己。
又是一夜噩梦。
赵仲远梦到了云未挥师北上,在燕山之上被一群三头六臂的荒奴士兵冲杀一阵,最终被一个怪兽一口咬掉了半个脑袋;
还梦到周岩、马佑今、董瑜、东方奕、林大风、郑三江等人力战不屈,或死于万箭穿心,或死于刀剑加身,或被人挑起来当成旗帜一般挥舞着,尸体像破布一般迎风招展;
还梦到郭谦明、郭叔孝被人杀死,头颅被人在空中抛来抛去,最后一脚踢进了火堆之中,郭琰在旁边哭嚎,最后被人活生生烧死。
赵仲远只能痛苦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可是却无法醒过来。
“不要!”赵仲远在梦中绝望呼号,这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终于,赵仲远梦到了路秋月。
路秋月眼角的细纹退去,着一身盔甲,腰悬“幻花”,脚踏“归北”,飒爽英姿,一如年少时在奋威军中模样。
赵仲远听到路秋月故意粗着嗓子吼道:“敌将通名,幻花剑下,不收无名亡魂!”
“秋月……”赵仲远呢喃着。梦里如此清晰,赵仲远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到了路秋月面前。
“秋月!你怎么来了?”赵仲远欢喜叫道。
路秋月笑了起来,赵仲远心中宛若春风拂过。只听路秋月笑着说道:“我左等右等,也不见你回来,只好来找你了。我让你常常想我,你有没有做到?”
赵仲远心中有愧,讷讷难答。路秋月脸色一变,形容骤然苍老几分,颤声问道:“你喜欢上了郭琰,对不对?”
赵仲远连忙答道:“不是的,我最爱的是你。可是,阿琰她……我不知道……”
路秋月蓦然拔出幻花剑来,指着赵仲远说不出一个字来。赵仲远长叹一声,回头看时,三头六臂的荒奴人又张牙舞爪冲了过来。
路秋月一字一顿说道:“赵仲远,你我恩断义绝。”
赵仲远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开始颤动,他伸手过去,却发现路秋月骑着“归北”,已然冲了出去。
赵仲远眼睁睁看着路秋月被射成了刺猬,一步踏出,将路秋月揽在怀中。
路秋月吐着鲜血,叫道:“我的英雄……”而后闭上了眼睛。
赵仲远大吼一声,翻身而起,额头汗津津的,胸口闷得慌,感觉喘不上来气。
赵仲远大口喘着粗气,看向旁边,只看到董瑜和东方奕已经在旁边闲坐,此时正奇怪得看着自己。
勉强笑了笑,赵仲远出声问道:“你们已经醒来了?”
董瑜翻了个白眼:“日上三竿,若俺们还不醒来,当真是懒虫二条了。”
赵仲远笑了笑,向床边挪了挪,要去穿上鞋子,却发现身子抖得厉害。董瑜眉头皱起,关切看向赵仲远:“怎么回事?”
赵仲远索性就坐在床沿之上,苦笑一声:“没什么,做了个噩梦。可能是还没缓过来。”
东方奕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看向董瑜,见董瑜仔细瞧着赵仲远脸色,也不打扰,笑着问道:“赵大哥你这是做了个什么梦?能把横江飞将吓成这样的,我很是好奇。”
赵仲远苦笑道:“不过就是些乱七八糟的梦,现实里肯定不会有,说它作甚?”
董瑜看赵仲远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气息不稳,四肢打颤,走向赵仲远,皱眉拉住赵仲远的手腕,要给赵仲远把脉。赵仲远任由董瑜把脉,笑道:“我在老董这里算是一个常年病号了,总是有事没事给我把脉。这就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让大风、三江见到了,还不吵得翻了天去?”
东方奕笑着点头:“大风和三江多半还会以为是赵大哥你拦了董先生,只给自己瞧,不给别人瞧,可不得闹翻了天去?这种恶劣的事情,除非一顿不醉不归,不然就等着被烦死吧。”
“一顿不够,至少三顿。”赵仲远故作无可奈何的表情,两人一同大笑。
董瑜瞪了赵仲远一眼,没好气撒开赵仲远的胳膊。赵仲远一愣,苦笑道:“是我没什么,让你空把一脉,所以拿我撒气?老董啊,你们行医之人不是有话说么?但愿世间人无恙,宁可架上药生尘。怎么我没事,你倒还生气了?”
董瑜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自己运一下真气,看看你到底有事无事?”
赵仲远暗运真气,只觉得不似往常一般通畅,摇了摇头:“这可奇了怪了,难不成老董你说的过个十年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