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天牢
因牢房里常年阴潮污秽,冷青堂进来后不久,下身的伤口就化脓了。一月前,于江安亓陵郡所受内伤才好不久,眼下又添新伤,使得他在牢里发起了高热,整个人再度陷入昏迷状态。
顾云汐终日坐在肮脏的垫草上面,怀抱督主的身体。
牢房里无法触到一线阳光,她便不能辨认时辰。只知自己的怀中,那副正惊搐不止的残破躯体全身滚烫,已然烧得厉害。
而自己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便是紧紧的搂他,用自己的双臂护着他,用身上的体温捂着他。
冷青堂睡得混混沌沌,似是陷入一场难以清醒的大梦。梦中,他见到了大羿的先皇与蓝贵妃,即他的生身父母。一转眼,他们又都在他眼前消失了。
“……父皇,母妃……”
冷青堂的梦呓迷迷糊糊的,让人听不清楚。
顾云汐正怀抱督主发呆,灰尘密布的小脸上是条条道道风干的泪痕。
看见督主的嘴唇蠕动两下,似乎说了什么,她慌忙弯下腰,挨近去细听。
“水……水……”
冷青堂紧闭双眼再次呢喃,浓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被高烧折磨着,此时他感觉身上凉嗖嗖的,紧贴顾云汐的病弱躯体,不由自主的强烈抽动了一下。
顾云汐悲伤的叹口气,脏兮兮的小手覆在督主额上。
还是很烫
督主曾经提醒过她,牢里的饭菜不能吃,牢里的水不能喝……
以她的身体状况倒是能撑上几天,可是督主眼下正在发烧,这样滴水不进的,定是扛不了多久啊
表情悲伤无助,哀哀凝视怀中形容颓废狼藉之人。
曾几何时,也是他,五官俊美卓卓,玉树琳琅。外罩湛青麒麟袍、头戴玄纱高帽,于人前身姿挺拔,凛凛威风。
眼中**辣疼成一片,滴滴泪水缓缓的流出,滑过她的脸庞,淌落到冷青堂的嘴角旁。
他有所感应,已暴裂起皮的双唇忙的翕动几下,将她流落的泪液如数吞进口中。
顾云汐怔怔看着,一颗心像是被利刃狠狠剜割,刀绞般的厉痛蔓延周身。
眼泪又如洪坝溃堤,泛滥不止。
“哇”
终于,顾云汐在牢房里放声痛哭。心中积压太久的情绪,悲伤、愤怒、绝望,随着声声凄厉的控诉,全都得到了释放。
三日后黄昏,孝皇帝颁下口谕,将冷青堂与顾云汐放出天牢。
提督府内,督主房里挤满了人。
督主趴在床上人事不省,一众仆人忙进忙出。江太医正为他把脉,准备过会儿疗伤用的东西,神色严峻。程万里束手无策,在旁边眼睁睁干着急。
桌边,晴儿边啜泣边向顾云汐脸上擦药。
她在宫里被明澜的巴掌扇得不轻,牙齿咬破了舌头、腮帮子,从大牢里回来时顶了满嘴口疮,已然疼得吞不进任何东西。
江太医把几种草药让人碾碎,用麻布包成药包给顾云汐含在嘴里,以缓解疼痛、加速伤口痊愈。
……
华阳初上,为雄伟的大羿皇城镀上薄薄金边,使其于晨曦薄雾里,总显华美澹然。
坤宁宫
钱皇后早起身子抱恙,掌事宫女
素潋去传太医回来。刚进宫门,就听见院中几个小宫娥凑在一块儿说小话。
“哎,我告诉你们啊,当时那冷公公的屁股都被打开花了,血了呼啦的,场面可吓人了……”
“你当时又没在场,那冷公公的屁股被打成什么样,你看见了?”
“我、我是听小孟子说的……”
“真是罪孽!那冷公公以前可是司礼监掌印,人前人后都有众数小太监跟着,如今,说失势就失势。他怎么就这么没眼色,想起派人刺杀皇上了?”
“你们可别瞎说,冷公公是被人栽赃的!”
一记清音,婉转悠扬,从众多叽喳的人声中脱颖而出,立刻绊住素潋急匆匆的脚步。
循声望去,目光进而锁定了一名宫娥。
是她?
素潋倏的回忆起什么,眼前随即一亮。
那宫娥的话刚出口,立刻引来无数嗤笑,一同伴打趣道:
“嫣晚,上次你将一炉的炭全泼在了冷公公身上,是人家为你求情才让你免受责罚。怎么,你这就知恩图报,向着人家说话了?”
叫做“嫣晚”的宫娥脸颊暴红起来,怯怯的瞅着笑话她的小姐妹,诺诺道:
“姐姐说的什么话,嫣晚只是实话实说嘛……”
“哎呦,我们的嫣晚别是看上冷公公了吧!”
“哈哈……是啊!你们看,她的脸红成什么样了。那冷公公确实生相俊美,我听宫里老人儿说啊,冷公公年少时可是受不少宫女的倾慕。她们的梦想,不是早日放归出宫,而是与冷公公配做对食……”
素潋现在人堆儿后面,故意咳嗽了两声。几个小宫娥立刻停止八卦,整齐站了一排,低头顺目齐声呼:
“素潋姑姑。”
素潋佯装愠怒,眼光一一览过众人,厉声道:
“大早上是闲的无事做了?娘娘身子不适,你们几个却在这里扯闲片儿!回头我将你们打发去掖庭司,让管事把你们的舌头全割下来!”
“啊……”
小宫娥一个个脸色苍白,接连后退。
素潋斜目冷笑一声:
“你们几个眼里没活儿的东西现在就去佛堂,将里面从过年挂到现在的经幡子全换下来!”
“是、是……”
宫娥们惶惶转身就跑,有两三人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