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未免太过了,皇太极亲眼所见,只怕董佳氏的骨头架子被打散了也有呢。教她三步一跪五步一叩的,这不是叫她死么,就算不死,一路上爬过来多少眼睛见着,这可比撕她的脸还狠呢。
不管怎么说,那一夜终是被她救了命。皇太极瞧着海兰珠的气色,试探地打哈哈:“倒不必这样,走过来怕已是不易了。朕虽纳了她,不过一个名位罢了,绝不会宠着她的。你肯开口说句原谅,福常在怕已感恩戴德了呢,这一回必是知错再不敢了。这样的身子,跪过来实在是……”
“皇上这是要她不要臣妾了?”海兰珠眯着眼睛,像只野猫儿似的挠着他的心:“既嫌了我,那我就走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了好了,全依着你罢。只是要挑你高兴的时候,别等她来了,你心情不好又发落人家,到时候,外边又有话说。”皇太极搂着海兰珠止不住地哄着,只盼她高兴。
从今往后,海兰珠但凭心意行事,他再也不敢不信了。
只是这样处置,未免含着几层意思。董佳氏已是没什么脸面了,抬举她的多尔衮小玉儿和庄妃也跟着一起难看。
多尔衮,硕塞,豪格前几日才经了喜事,正是进宫来谢恩的时候了,为着显示感谢和郑重的意思,正妻也来了。豪格身子不行是被抬来的,三个男人在皇太极那里,女眷们加起来六个,进了后宫,正好见着最壮观的一幕。
她们本是来寻哲哲,向她请安,其时哲哲却在关睢宫那儿,于是就在这儿一并召见了。
正说笑时。外边有人忙忙地进来禀报:“福常在跪宫来了,已经开始了呢!”
“哦。”海兰珠悠闲地抬眸一转。其他的人也跟着全都转到董佳若云和董鄂敏秀的身上去了。敏秀还好些,董佳氏终是被鄂硕弃了的女人了,于她妨碍不深,若云却难堪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董佳氏的事外边也传开了,若云自是知道的,况且自己与豪格的新婚之夜也是十分别扭得很,极不容易才逃过来,心里七上八下,突然遇见这样的事。真是愧得想找根柱子撞死。
偏海兰珠快活地将目光溜溜盯着她,笑道:“她来跪宫了,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庶福晋,你是福常在的堂妹,本宫可以拜托你去瞧瞧么?”
“奴才遵命。”若云委屈地低头忍了,转身走出去。
走了一阵才见着董佳氏。却没想到她除了下人,连乌云珠也捎带上了。
“你这也太过了。”为什么要带着孩子受罪。若云愕然地见着她们膝盖和额上都破了,地上也蹭出血痕来。
“我错了,自是要罚的。”董佳氏剧烈地咳嗽着,起伏的胸膛似是要裂开了。她也管不得这些,爬起来颤行几步又跪下去。
乌云珠也跟着她一起,脸上红灿灿地肿还没消。实是太艰难,一边跪一边发抖。
人一多,就显得更凄凉。宫道两边的人都瞧在眼中,虽是不说话,到底是有几分同情。
若云虽然嫌着她,见着这样心也软了,忍不住身儿弯了弯。叹道:“你且住了,我去求求宸妃娘娘。”
“不用了。娘娘要看到奴才的诚意才能原谅我。”每动一下,身体就如同被扯动的碎片,董佳氏忍着熬着,绝不嚷痛。
她是故意的,拉着身边的人一起受罪才能让这一幕传得更远。最好引得皇太极来了,那才好呢。
只是她又算错了,皇太极在书房迟住了,而她的身体却未能撑那么久。
常月露陪着她跪,还兼着报数的职责,念完了就必须继续,已持续十数遍了,而这次陪她起来,却没能再跪下去。
董佳氏摇晃着,眼冒金星,常月露扶着她,苍凉地道:“不行就算了吧,我替你。”
“不,就算爬我也要爬过去。”离着关睢宫还有好远,这也是一个办法。
想着,竟当即力行。
由着她像狗儿似的爬了一阵,若云看不下去了,转身回到关睢宫去向海兰珠哀求:“娘娘,求您饶了她吧,实在是不成了,地上全是血呢。”
海兰珠心儿动了动,面上冷淡得很。旁边的敏秀肩儿动了一动。进了硕塞府中方知他是规矩极严的,若是出了差错,定有重罚,她不敢为旁人冒险。
哲哲见着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抬手道:“若不然……”
“我去瞧瞧。”海兰珠消了几分气,从座儿上站起来,向外走。
董佳氏攒动着,爬得还剩几丈终是厥过去了。剩下的,该怎么办呢。
斯兰和索隆都是被硬拉的,又是新仆,自是不愿的。常月露因着得罪谨妃,很想补救,此刻一咬牙便道:“我来!”
“呜呜,我来!”谁也料想不到,乌云珠拦着了她。
“姑娘,你怎么能……”常月露惊呆了,再也想不到她有这份毅力。
“我来吧。我要替福常在跪完。”董佳氏昨夜便叮嘱过她,这最后的一截路,是特意留给她的。这段路代表着她们的性命,爬完它,便能活命。
爬呀爬,小小的乌云珠忍住剧痛在坚持着,踱着步子出来的海兰珠终是惊呆了。
若光是董佳氏一人,她只会觉得解气,却又加上乌云珠,这便动了心。
海兰珠也是做过额娘的人,见着这么小小的孩子在坚持,终是有些不忍。
她一时呆住,乌云珠便爬到了她的面前,哑着嗓子谢恩:“奴才代福常在谢宸妃娘娘恩典,奴才和福常在都知错了,求娘娘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