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州郑经纶……”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许是自己经历的缘故, 唐斯羡对歙州这个地方还是颇为敏感的。不过歙州毕竟是邻州,往来于此的商贾并不少,唐斯羡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心。
“买什么茶, 买多少,要在何处卖茶?清楚引税是多少吗?”唐斯羡又问。
郑经纶忙道:“清楚, 官茶茶价的一成为税。要买五石散茶,卖往歙州。”
唐斯羡登记好,又让小吏清点他上交的税钱,小吏数了一遍,又数第二遍,等到了第三遍时,唐斯羡也发现不对劲了:“怎么了?”
小吏忙低声告诉她:“官人,多了。”
“多了还回去便是。”唐斯羡不以为意。
那小吏面上闪过犹豫之色,郑经纶见状, 忙上前低声道:“多出来的部分都是给各位官人的茶水钱,这大热天里, 劳烦各位官人替我出茶引, 我应该孝敬一二。”
唐斯羡凝视他, 直把他看得心里忐忑不安。
“不用,我自己带了水。”唐斯羡说着, 拿起旁边的水囊打开喝了一口水。
郑经纶:“……”
他惊呆了。他行商这么多年见过的正直的官员屈指可数,哪个监当官在任期间没有收过商贾的好处?没想到这个新上任的监官倒是硬气,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心底嘀咕着。
茶场的小吏偷偷地看着唐斯羡,有些怪这个毛头小子阻挡了他们的发财路。
唐斯羡对他们不善的目光很敏感,她扭头看他们, 递出水囊:“你们也口渴?那给你们喝几口。”
他们异口同声地道:“不、不必了, 官人。”
唐斯羡沉思片刻, “恍然大悟”地道:“噢,我知道了,你们是想喝外面的茶水,这外面的茶水得花钱买,所以你们实际上是想要钱。”
小吏们吓了一跳,忙将多余的钱给郑经纶塞了回去:“没有这回事,收受茶商的钱财,可是要入罪的。”
还特意在“茶商”这儿加重了语气。
唐斯羡权当没听见。她不管别人是以什么身份给小吏们送好处,收买他们,在茶场,只有她做主的份,要想越过她动手脚可不容易。
郑经纶想说什么,但是被小吏瞪了眼:“拿好你的茶引早些离去,后面还排着队呢!”
郑经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继续贿赂官吏,只好不甘心地离去了。
见他走了,小吏们的心底确实有些不甘心,然而想到唐斯羡只是年轻气盛,所以才显得刚正不阿,就稍微体谅了些,还腹诽:“等这小子经历得多了,受挫了,或许就知道变通了。”
有了郑经纶的前车之鉴,后面的茶商多少收起了贿赂的心思。他们有些人是担心新茶场监官会趁机索要大额钱财,否则便为难他们。也有些人是想要买通监官,从中获得更多的好处。
唐斯羡的行为让一部分茶商安了心,倒是让另一部分茶商焦急不已,——唐斯羡不收贿赂,只会秉公办理,他们又如何能从茶叶以及茶价上动手脚呢?
不管这些茶商与小吏心里如何想,唐斯羡正式接手茶场的事务后第一天都是秉公办理的。上任监官都看在眼里,惊叹:“本以为他第一日接手这么庞杂的事务肯定会手忙脚乱,不曾想处理得还挺有条不紊的。”
岳铉派来暗中驻守,防止这儿出乱子的兵士也回去跟他汇报:“唐供奉那儿一整日都风平浪静,并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岳铉道:“也对,像他这般心性的人,岂会真如一十八岁少年那般,遇到大事就容易慌乱?明日起,你们就不必时时盯着了。”
到了下午五点,唐斯羡便下班了。
原本春夏的下班时间在五点,但是立秋过后,下班时间便提前到了四点,唐斯羡等茶场关了门,她还需核对今日各种账册,便留下来加班了一小时,剩余没核对完的账册则带回家去等吃完饭趁天还未黑赶紧看了。
秦浈顺便将她的提议跟唐斯羡提了,唐斯羡道:“连续许多天都围着公务转,确实有些累,但娘子你不想家吗?”
“我有的是机会回去探望爹娘,但你休沐的日子七天才有一日。”秦浈说完,又悄声道,“阿唐许久未出过门了,带她去逛逛也好。”
唐斯羡问:“刚才在吃着饭不好问,阿姊她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们今日去添置物什,经过陈氏经籍铺时遇到了云表哥,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阿唐回来后便如此模样了。”
唐斯羡眼睛骨碌一转,试探道:“我打你表哥的话,你会生气吗?”
秦浈翻个白眼:“不是我护着云表哥,而是我们应该先弄明白阿唐怎么了。”
“所以踏青或许就是一个了解她的心事的好机会?”
秦浈不置可否。
唐斯羡摸上她的手:“还是娘子有办法。”
秦浈笑吟吟地拍开她的手,道:“夸得再好听也不许去找云表哥的茬。”
“我要吃醋了。”
秦浈好笑地看着她:“小心眼。”
二人躲在房中你侬我侬了会儿,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唐斯羡才点燃灯火继续核对账册。
翌日,她先备了些给秦阮伦带回镇前村的“鱼料”,而后才去上班。
见茶场的小吏走路带风,面上还有些得意,唐斯羡寻思大抵是他们昨天给茶商们的暗示起了作用,夜里收了些好处。
没有证据的事情,唐斯羡也暂且不提,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