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你敷药。
你凝注她绝美雪颜,记起父亲在手札中写的话语,你也有父亲那般的心:
初见蓝川伊时惊为天人,想要占为己有,于是一心为她争取逐歆,盼她感动,倾心相许。说是一心,只怕也是异心。
我费尽心机争取,我抛弃发妻,我引来恶名,我失去家业,可到最后,我还是丢了她。失去那么多,也换不回一个她。我时常在想为何得不到。我是那样喜欢她,那样珍惜她,那样疼她宠她爱她,为何还是碰不到?我也时常在想,纵有人告诉我她的真身,我也断不会诱她吃下鱼肉,要她死去。逐歆那个刽子手,却害她送了命。这样的人,这样的心,哪里值得她爱?幸好他终于醒悟,与我定下来世协议。奴儿,虽然你还在你母亲腹中,体会不到为父此时的绝望,也读不到为父的亲手绝笔,但你一定要原谅为父的自私,为父只想帮她解除这段孽缘,所以才给了你这样的人生。你须帮助她脱离怨念。你要记住,千万记住。
虽然你还在你母亲腹中……
你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句话。
蓝泊儿却突然绽放邪魅笑容,眉眼弯弯,似乎有意帮你想通些什么。原本握着你的手掌的五指,居然悄悄地紧了紧,将指甲嵌入血色伤口之中,登时逼出鲜红液体。你的掌心一阵疼,脑海却因为痛觉豁然清明,瞬间明白之前蓝泊儿大发慈悲拆穿毕濂的谎言留下的亦是一个谎言。
“你……我的母亲……”原来她将说谎当成习惯。
“你说谎!”
她松开手,手中的草药自你掌心散落一地,触地的叶片殷红可见。
她的眉毛得意地上挑,就连语调都高扬:“是啊,我说谎了。《咒鱼》你不是一直在看吗?就是教世人清楚人鱼的谎言,小心人鱼的陷阱呢。你和那人交情那般深,他教你如何对付我,怎的没有要你小心我?”
“你……你何时恢复的记忆?”
她碾碎手中残留的不愈草,缓缓地放开,带点慵懒,带点不屑。
“要不怎说善良总是没错的呢。因了心中的善念,我为你去寻不愈草,就在回程途中,想起了一切。”
有这么一个瞬间你石化了,然而慌乱一闪而逝,你咬牙切齿:“那你为何不走?”
她缓缓拍着手掌,将掌心的碎叶撇去,口中浅浅道:“走?然后再被你抓回来?你有咒鱼鞭,不论我逃到哪里,你只要赶上,便可将我击毙。更别说我还有戏在身,要和逐慰在一起,定会出现在你目所能及的范围里。”
这种真实的傲慢与通透令你感到一股巨大的悲哀,这种悲哀浸透你的心肠,浸透你身体的每一个低处。你苍白容色浮出一丝苦笑,喉头突来一句:“那你更应该走。”
她淡定地摇摇头:“不。”
“那你要怎样?”
她唇角冷笑忽起:“我是没有本事令你放过我,但我却可以让你再也碰不到我。”
“听起来不错。”
不难察觉你眼中的杀机。
蓝柏玡衣轻点螓首,垂眸一笑,半是真心半是假意。“你看我的目光,与毕航无任何不同。从你想杀我为快到愿迫我回归深蓝,我便知你心内已起波澜。所以我致力于突破你的心防。我失忆,七分天意,三分幸运,我想起一切,则是你报应不爽。”
你又一次苦笑。
“够你苦笑的时候多了去了,你不须急于一时。”
“是我太蠢,明知你追逐逐域一千年,却还妄想与他争一高低。我以为这是你最美好的时候,不会有恁多心机,不会有复杂恶心,我以为这是任何人都不曾见过的你,我甚至以为……”
“怎样?”
“我以为你和蓝川伊不一样,我和父亲不一样。但原来,从无任何不同。到头来,只是天真错付,自取其辱。”
“你终于觉悟了。可惜,可惜世人都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
可惜。当然可惜。不但可惜,还极是傻气。你原本以为只要把握机会好好待她,纵使她清醒过来,亦会感念你对她的好。你以为你可以盼到她真正放下的那一天,又或者她永远不会有清醒的那一天。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生活下去,忘记她是谁,忘记自己是谁,忘记所有,做一对最平凡的夫妻,在这古老的毕氏领地安静地过一生。这种想法无论如何都不能压制,像燎原之火,迅速蔓延开,一发不可收拾。你第一次没有管住自己的心,你希冀一个于谁都可接受的结局。
可惜,还是可惜。可惜命运的主宰从来就不是你。
直到方才她清醒的这一刻。她清醒了,用着挑衅的语调,摆出至尊的姿态,向你炫耀她又多了一笔战绩。你见识到她对逐域深深的执念。倘若只是一局普通的棋局,下完了也就算了,偏是双方摆出一个无人可破的僵局,令她至今无法脱困。她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却还是不顾一切选择了他。
你终于肯相信她永远都不会放下。
“你比任何一个姓毕的都要聪明,怎的不知只要你不是逐域,我都不会多瞧你一眼?怎的不懂我之所以有胆在你面前失忆,就是知道你会心软,会为我舍弃千载难逢的机会?怎的不听毕濂的劝告,反而学起毕海臣,妄想得我青眼相看,携手白头?要知道伤害玡衣这副皮囊是易事,但要伤玡衣的心,这世上,只有逐域一人可以做到。”
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