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神宗看着苏轼呈送的这封奏章,想着他正遭受弹劾,正常人绝对息事宁人,不再参与朝事,他竟然还敢出头,着实令人敬佩,心中对其之前的厌恶之情稍减。
次日,朝廷下旨取消开封府采买浙灯一事,韩维总算松了口气。他将苏轼召唤于前,道:“官家刚才下旨取消采买浙灯之事,且并未责罚于你。”
苏轼开心道:“太好了,官家能取消此事,百姓便可少些负担。”
韩维道:“是啊,也算了却我们心头的一桩难事。只不过以后还需小心行事,切莫强出头。”
苏轼点点头,道:“多谢大人提醒,我会注意的。”
二月。
贡举新法推行。
同月,司马光上书表明自己不才,先见不如吕诲,公直不如范纯仁、程颢,敢言不如苏轼、孔文仲,勇决不如范镇,请求离开长安,前往西京留司御史台任职。(西京,今洛阳)
月底,西夏攻破抚宁堡。韩绛作为主帅获罪被贬。
日子一天天过去……
苏轼平时在开封府处理公事,很少参与新法之事。但他之前上书劝说不要采买浙灯一事却引起了谢景温等新党的警觉。由于诬陷苏轼的案子一直查无实证,宋神宗经过这段时间,显然对苏轼的厌恶之情减退,单单一封奏章就能改变皇帝的心意,这个苗头非常不好。谢景温等新党决定继续严查此案,对当年牵扯之人严加审问,非要审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声势浩大,人心惶惶。
虽然新党很想将苏轼定罪,怎奈对方行事光明磊落,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可以治罪,最后只得不了了之。案件到此终于画上了句号,但苏轼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而非终结,那些人这次没有得逞,未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自己只要身在京师一日,就有可能被他们抓住细微末节的把柄从而放大并获罪。也许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王闰之见苏轼连着几天都心不在焉,吃过晚饭后,来到书斋,看了眼坐在苏轼身边认真读书的苏迈,对苏轼低声道:“子瞻,我有话对你说。”
苏轼站起身来,随王闰之走了出去。这段时间苏轼的反常不光引起了王闰之的注意,苏迈也看在眼里。他放下书卷,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将刚才苏轼出去时随手关上的房门轻轻开了一条缝,侧耳倾听。
苏轼和王闰之走到院中,王闰之关心道:“最近衙门出了什么事吗?”
苏轼沉默片刻,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想离开京师……你会怎么想?”
王闰之愣了一下,拉着苏轼的手,微微一笑,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你认为是对的事,那就去做,我永远支持你。”
苏轼将最近发生的诸事详尽告知,道:“我想过几天向官家请求离京外任,我们一家人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房门缓缓打开,苏迈走了出来,对苏轼道:“爹,您真的要离开京师吗?”
苏轼回头看着已走到自己身边的苏迈,道:“你都听到了?”
苏迈低着头,道:“对不起,爹。我知道不应该偷听人讲话,实在是我……”
王闰之急忙解释道:“迈儿也是担心你。”
苏轼点点头,道:“我明白。”他拍着苏迈的肩膀,道,“爹势单力薄,实在无法与他们抗衡,唯有远离是非之地才能保你们母子平安。”
苏迈神色坚定地说道:“迈儿明白。其实这段时间我在书院也常听人提起新法之事,我听一些和我关系好的同窗说过,大家趁我不在时私下议论过爹。前段时间我收到迟儿的来信,字里行间能感觉到叔父的不如意以及他们生活的艰辛。趁着如今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爹离开京师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苏轼看着愈发懂事的苏迈,感慨万千,对儿子道,“迈儿,你就专心读书,家中事不用操心,爹和你姨母会处理好的。”
苏迈道:“迈儿已经长大了,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爹和姨母。”
苏轼会心一笑,道:“好,如果有需要,我们会让迈儿帮忙的。”
几日后,苏轼向宋神宗上书请求下放州县为官。宋神宗虽然惜才,但是苏轼与自己的政治主张不符,留在京师为新党所不容,深思熟虑一番,还是决定将其下放地方为官,也算造福一方。按照苏轼的资历如果外出为官应为知州,于是宋神宗亲批:出与知州差遣。批示下发中书省,中书省查看何处知州有空缺可将其安置其中。如今中书省的官员基本上为新党的人,苏轼主动离京对他们来说可谓去除一心腹大患,但是任命知州实在觉得心头不爽,于是草拟诏令让苏轼担任通判颍州。(知州为一州之长,通判相当于副州长)
宋神宗如此聪明之人,看到中书省草拟好的诏令自然明白其中深意。他既不想反对中书省的决定,让其失了体面,又不想太委屈苏轼,于是在诏令上写下:轼通判杭州,不得其时。杭州在北宋算大都市,杭州通判级别上相当于颍州知州,也算变相弥补了苏轼。
四月。
诏令下达,苏轼将开封府判官的工作进行了交接,拜别韩维。
苏轼在开封府担任判官的这段时间,因为聪明能干、处事得当,为府尹韩维分担了不少工作,如今突然离开不免让其百感交集。
韩维看着前来辞行的苏轼,感慨道:“此次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子瞻以后要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