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佟顺服毒自尽,不仅让冯保之死仅存的线索也随之崩断,碧落黄泉的出现,又在陈影和窦章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本朝立国之初可谓举步维艰,内有贪官权臣为非作歹,外有异族战士虎视眈眈。太祖为了尽快改变朝中的局面,便秘密组建了一直暗卫,它的职责除了暗中护卫皇帝之外,还广布于朝野,自诩为皇帝的第三只眼和第三只手,能见陛下所不能见之事,杀陛下所不能杀之人。
没有任务时,他们便是皇帝的耳目,暗中收集百官动向,一旦发现有大逆不道的言行,便会行使监事之权向上告发。有需要时,便依照指令行事,暗杀、抓捕无所不为。
暗卫始于太祖,兴于太宗,碧落黄泉与黑尾乌骓,既是夺命的杀器,又是震人的标记,‘黄泉幽冥’所到之处无不令人胆寒。却因行事狠辣在仁宗一朝时险些被废除。
仁宗以仁治天下,素来不喜暗卫的作风,便一再压缩暗卫的权利,以至于承天之变发生时,他身边连个像样的护卫都没有。
自承天之变后,代宗皇帝再次重用暗卫,对忠于仁宗一脉的朝臣进行了一番血洗,从此之后,朝中再无反对之声,暗卫便也随之偃旗息鼓。
代宗得位之后,战北境收南蛮开商路重农事,二十年苦心经营终成隆庆盛世,即便他的文治武功如此显赫,终因得位不正和屠戮朝臣这两个抹不去的污点,在崩逝之后只得了一个代宗的庙号。
正因如此,皇帝赵昀登基之后便有意收缩暗卫的职权,只把暗卫散布在宫中各处,作为护卫宫禁之用。从此,暗卫便成了名副其实的暗卫。
可随着佟顺的自尽,陈影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踩中了一个陷阱,一个针对暗卫的陷阱。
从江屿的推断来看,冯保的死亡时间应该在酉时以前。可佟顺却说冯保整天都在卧床,直到半夜时才忽然消失不见的。单从这点来看,他就有着洗不清的嫌疑,而且他与宫外勾结暗通消息也是一桩大罪,两桩罪责无论哪件都是一死,可问题是,几乎所有对他不利的证词都是他亲口说的,被人揭发之后又在第一时间服用‘碧落黄泉’自尽。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顺利、太过突然,只怕整座福宁宫的人都知道佟顺是服用碧落黄泉自尽而死的。没办法,碧落黄泉实在太有名了,即便没有见过,可它杀人后会发出异香的特性却是天下皆知。
护卫宫禁是暗卫的职责,如果有暗卫在宫中杀人又畏罪自杀,那暗卫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毕竟,咬主人的狗留不得。
而且这件事对暗卫的打击是单方面的,即便陈兴林能够证明凶手是外人假冒的,可外人终究分辨不得,从此以后,暗卫便会成为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无法被主人分辨的狗,同样留不得。
佟顺的尸体还在原地没有移动,就像块圆溜溜的石头摆在地上,远远看着还有几分滑稽。可此时看在陈影的眼中,这具尸体又是那么的可怕,可怕到能让二百年的暗卫制度彻底崩溃。
原本以为凶手的目的不过是弄死一个太监,却万没想到,他的目标竟是整个暗卫。
想到陈兴林那张不苟言笑的死人脸,陈影便在心中安叹了一声,转身对窦章施礼道:“此事非同小可,本将这就出宫去向云骑司使通报,宫中之事就全由窦总管先做主吧。”
陈影说完,只等窦章点头便要告退,可窦章却迟迟没有说话,陈影抬头看时,只见他双目微眯,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又等了片刻,窦章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厉色。进而对陈颖吩咐道:“陈校尉,你立刻去把福宁宫封了,从此刻起,福宁宫只许进不许出。记住,就算是只苍蝇也决不能飞出福宁宫的墙头去。”
陈影猛然抬头,正要拒绝时,窦章却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佟顺这事儿如果传出去了,不仅是陈兴林要完蛋,只怕你们云骑司也难保可以独善其身。”
听窦章这么一说,陈影的额上立时也布上了一层细汗:“可封宫也只能封锁一时,时间久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窦章点了点头:“自然不能太久,太阳落山之前咱们就得有个结果。”
“什么结果?”
窦章微微一笑,脸上的肌肉随之抽搐了几下:“当然是要揪出福宁宫里的鬼了,咱家倒要瞧瞧,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陈影不无担心的问道:“如果日落之前咱们找不到真凶呢?”
“哼,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福宁宫失火呗。”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在陈影的耳朵里却是刺骨的寒冷,尽管他极力压制住了心中的情绪,可眼角还是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
“要不要通知陈兴林,有奚官局一起查的话,成功的把握应该更大一些。”
窦章冲着佟顺的尸体努了努嘴,摇头道:“谁知道那家伙是否真实陈兴林的手下?在弄清这人的身份之前,我信不过陈兴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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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窦章与陈影焦头烂额的时候,江屿正蹲在一颗月桂树前看蚂蚁搬家。
小小的蚂蚁密密麻麻排成一列,浩浩荡荡地向着树干进发。江屿看了一会儿,忽然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小块干饼渣滓,他小心地把渣滓捏碎,洒在了蚂蚁搬家的必经之路上。
放在平时蚂蚁一定会捡起地上的面渣滓。可令他惊奇的是,此时的蚂蚁竟然对地上的食物不为所动,而是义无反顾的继续着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