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五月的京城繁花似锦,街巷两侧栽种的槐树花开如雪,人走过时,总能闻到一阵令人迷醉的清香。不过这胜雪的清香并不能持续很久,很快就会有孩童爬到树上去摘槐花。
新鲜的槐花清香味甜,是穷人家的孩子最喜欢的零食,摘得多了也不用担心浪费,拿回家去交给母亲,巧手的主妇们便能把槐花做成点心,手艺差的也能烙两张槐花饼,总算对得起槐树的恩赐。
说起槐树,就不得不提明德坊武英侯府门前的那棵老树。树干足有四人合围,据说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四根主枝蜿蜒生长,茂盛的树冠竟把半条巷子都笼罩其下。
虽然它开花的时间总比其他槐树晚上几天,可花期却比它们足足长了十天,而且花香更浓、花蜜更甜。若非是旁边的武英侯府禁止上树cǎi_huā,只怕这老槐树早就成了猴孩子们的乐园。
武英侯府禁止cǎi_huā,倒不是为了维护花香熏风的美好,实在是因为老槐树的树冠太大,其中有一根枝杈已经探进了侯府的院墙。而且这古树年深日久,树干早就生了虫害,他们实在是害怕哪天有人踩塌了老槐树,连累了侯府的院墙。
俗话说的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泼的猴孩子们自然不太理会侯府的规矩——树又不是你家的,凭啥你说不让摘花就不能摘?于是,每年总有几个胆子大的坏小子背着箩筐上树摘花,若是侥幸得手,此后一年都能当作吹嘘的谈资,即便是失手被侯府的人捉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受一番训斥罢了。
武英侯府的护卫都是久经沙场的军士,他们一般也懒得理会猴孩子爬树,所以得手的孩子实在不在少数,可让何三元郁闷的是,他从八岁就开始偷偷上树摘花,可每次都会被人擒住。
第一次,他是被一个黑黑瘦瘦的少年发现的。少年扣下了他的箩筐和满满一筐槐花之后,踢了他的屁股让他滚蛋。
第二次,他是被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姐姐发现的。小姐姐也扣下了他的箩筐和满满一筐的槐花,只是没有踢他的屁股,还给了他一块特别好吃的点心。
第三次,他是被一个凶巴巴的小妹妹发现的,小妹妹扣下了他的箩筐和满满一筐的槐花之后,还踢了他的屁股。这一次何三元哭了,那是他家最后的箩筐了,回去之后肯定要挨揍。凶巴巴的小妹妹听说之后,狠狠的把一块银子塞在了他的手里。
……
一晃六年过去了,曾经黑黑瘦瘦的少年如今已经穿上了六品官服,而他何三元却还是没尝到过老树槐花的味道……何家是做木匠的,父亲早就给他在工部谋好了差事,只等再过几天就能吃上皇粮,所以,这也是何三元做后一次上树偷槐花的机会。
老槐树的树皮粗糙而干裂,像极了他父亲满是老茧的大手。何三元从小就帮父亲干活儿,如今正是身轻体壮的年纪,轻轻一跃便如猴子似的趴在了树上,憋住一口气,手脚并用向上攀爬了了一阵之后,他便稳稳骑坐在了主枝上。
坐稳之后,他才悄悄的喘了口气,一阵浓烈的槐花香气直冲脑仁,竟然熏得他有些头晕。今年的槐花好香气好像特别浓郁,或许也会比别处的槐花更加香甜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悄悄压低了身形,尽可能的把自己藏在了茂盛的枝叶后面。偷偷看了一眼武英侯府的大门方向,没见到骄傲的少年和凶巴巴的少女,他这才松了口气。
一串串雪白的槐花就挂在身边,眼见四下无人,此时不摘更待何时?
何三元也是个手脚麻利的,不多时便把身后的小背篓装的满满当当,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临下树时,他又看见一串品相极佳的槐花,他想也不想就摘了下来,张嘴就塞了进去,只把花茎从嘴里露出个头儿来,轻轻一拽,便吧花骨朵留在了嘴里。
他一边下树一边咀嚼,落地的时候竟有几分失望,这侯府门前的槐花也并没有比自家门前的好吃,反而还多了几分生涩气。
落地之后,他抚了抚弄皱的衣服,正要走时,屁股上却传来了一股十分熟悉的力道。
“好大的胆子呀你,竟敢到侯府门前偷花?”
听见这声斥责,何三元竟然笑了,连忙转身行礼道:“草民何三元知罪了,还请小侯爷念草民年幼无知,绕过草民。”
梁书梗着脖子伸出手,何三元就很自觉的把背上的箩筐递了过去。梁书接过箩筐之后掂了掂分量,有些不满道:“今年的筐怎么这么小?”
何三元咧嘴一笑:“大筐都被你们收去了……家里就剩这个了。”
梁书抬脚又在何三元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怒道:“放屁!你家是做木匠的,会缺这一个箩筐?是不是想要讹人?”
何三元没有说话,只是嘴巴咧的更大了些。
梁书哼了一声,提起箩筐转身就走。
“去工部当了差可就是大人了,以后就别再来偷花了,当心因为这个丢了差事。记得好好干活儿,别给老子丢人。”
梁书的步子很大,两句话的工夫就已经进了侯府的大门,只留下何三元一个人在老槐树下发愣——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工部当差的?还让自己不要给老子丢人,他老子只是个寻常的木匠……不对……别给老子丢人?
一阵微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