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寥廓,碧空如洗。
没有声音,一个小巧的白色剪影从远方高处急掠而来,像一只轻灵的燕子。
那是一架以雷霆速度巡航的超音速飞机。
陆吾号静静的悬于高空,宽广的甲板早已清场,只余调度室孤单的矗立在跑道的一侧。
室内三楼,金宇带队的救援团已经就位,所有人员均严格按照规程做好了防护。
杜良平在后排,被沉浸式安全防护单元紧紧束缚在座位上,不能站起来一睹为快,颇为遗憾。
虽然感觉很别扭,但制度就是制度,为的是预防降落出现情况,母舰需要高加速机动时不出现伤亡。
连董老张局金舰长都坐在那伸着脖子找角度呢。
救援团的视野比一线调度员可差远了。
杜良平看看陆吾号1.6公里长的甲板,再看看远方天际鸟儿一般投来的飞机,不由觉得有点肝颤。
这怎么停的下来???!!!
现在不是一百年前,5公里跑道就可以降落任何飞机了。
现在飞机光机体长度就两百多米,一般大型机场的跑道长达20公里,随便一个降落就得滑行15公里以上。
这怎么停得下来?
其实陆吾号自身也在与飞机同向移动,只是不在加速阶段,天空中又缺乏参照物,舰载人员感觉不到而已。
陆吾号的速度很快,这主要是为了防止着陆时出现意外。
如果飞机有冲出跑道的危险,陆吾号可以迅速调整位置以避免出现惨剧。
其实真正的跑道只有六百米长,就横在调度塔的正前方。
跑道地面是蓝色的,和大海的颜色一致,据说有飞机降落的时候跑道会变色。
刚刚路过的时候杜良平专门摸了一下,微凉的金属触感,虽然不至于踩上去滑到,但摩擦系数明显不高。
他不知道这种跑到怎么降落民航客机,遑论航天飞机了。
但陆吾号多次起降航天飞机又是铁一般的事实。
杜良平有点迷惑。
已经有隆隆的声音传来,这说明飞机速度已经降低至音速以下。
时间流逝,燕子变成了游隼,又变成了遮蔽半个天空的钢铁巨兽,其体积的压力已经让杜良平有点呼吸困难。
调度室里的军官们仍旧井然有序的进行操作,间或一两声不太听得懂的简短命令。
至于金宇本人,则抱着臂膀坐着不置一词,虽然看不到他的脸色,但是他稳健的背影让杜良平安心了不少。
最后的降落时刻,飞机的速度已经降到了每秒百米以下。
飞行员应该没在空母上降落过,但还是精确的把机头拉起至适合角度,后轮准确着地。
刺耳的摩擦声传出,像来自地狱的飓风贯穿洞窟时的啸叫,杜良平甚至能看到火花飞溅得比调度塔还高,而刚刚一直不曾停过的,军官们噼里啪啦的操作声,此刻居然消失了。
这样的庞然巨物,仿佛巨人拔起摩天大厦向你抡过来的动能,六百米的降落距离?
杜良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而奇迹就是发生了。
刺耳的摩擦声依旧持续,冲天的火花像春节的烟花一样,从直径五米轮胎下绽放出来,持续飞溅数十米高。
狂风吹得调度塔顶的旗子猎猎作响,但飞机偏偏就停在原地,一侧的机翼正对着调度塔,微微颤抖着但没有前进。
杜良平惊呆了。
旁边的一个作战参谋看见杜良平伸着脖子,像只被捏住脖子的鹅一样,满脸迷惑,笑着给他解释:
“是‘泥足三号’,液态金属,前些年的材料学突破”
“平时整个甲板都呈现海蓝的保护色,需要降落的时候,跑道变色,降落部分按程序溶解”
“液态金属表面根据飞机轮胎实时信息形成咬合胎纹……降落的时候飞机轮子照转,机身不动,其实是下面跑道在‘流动’,一直到动能消耗完毕。”
“呵呵,有点像当年燃油车把车架起来空转的那种……暴力磨合。”
那参谋又笑了笑:“说深了就比较复杂了,因为陆吾号还在平移,飞机降落只要不出意外,陆吾号肯定是逐渐减速的,你没发现咱们一直往右靠嘛。”
“飞机的减速,跑道的流速,陆吾号的减速都必须天衣无缝的配合,这背后是很复杂的算法和逆天的计算量,陆吾号舰载光脑功不可没……”
“这玩意现在是舰上除了给养之外最大的消耗品了,降落一次得消耗不少呢,鼎盛那面天天抱怨我们把产能吃得太死,搞得他们民用都没余力开发了……”
“呵呵,不管是材料,光脑,算法,都得感谢你们科学家啊。”说着友善的对杜良平表达感激之情。
杜良平心下感慨。
他是搞理论的,自觉近年理论层面突破的难度已经非常大。
每一个理论想要验证都需要天文数字的投入,冒着一无所获和不被理解的风险。
一百年前就有讽刺漫画用这点讽刺理论物理学家:
一辆卡车拉满了钱停在悬崖旁,俩司机一袋一袋的往山谷里扔钱,一个司机问咱们为啥把钱扔去打水漂,另一司机说杨振宁打水漂的钱比咱们多多了。
讽刺的,其实就是当年已经出现端倪的理论物理和实验物理的窘境。
没想到搞应用的学者们已经走得这么远了啊……
杜良平很是有些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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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着陆成功!
飞机驾驶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