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生的科室出来后宋芝让鹿楚回家去睡觉,鹿楚不肯,非要和她一起在医院等梁璟醒过来。

“医生说各项检查都正常,这孩子怎么还昏迷不醒呢?”宋芝担忧地叹了口气。

鹿楚轻声安抚说:“医生也说了,现在才一天,也许明天或者后天就醒过来了,我们再等等。”

宋芝叹息一声,没说什么。

也只能这样了。

梁璟闭着眼睛,将鹿楚和宋芝的话都听到了。

可他没有睁开眼眸。

脑子里闪过车祸发生的那一刹那的画面。

一辆货车横冲直撞地向他们这辆车逼过来,父亲快速地打方向盘却还是没有躲开。

车子飞快地向右转弯,副驾驶和副驾驶后面的座位被左侧的两个座位保护起来。

但因为货车是从正前方冲撞而来,父亲遭受的撞击最重,坐在副驾驶的母亲也同样没能幸免。

本来坐在自己旁边的姐姐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就扑过来紧紧地把他护在了怀里。

一阵天旋地转,一切支离破碎。

彻底昏死过去之前,梁璟的眼睫上不知道沾染了谁的鲜血,让他的世界都变成了血腥的红色。

姐姐的身体全都压在了他身上,他根本没有力气转过头来看姐姐一眼,只能侧着头,看到了父母那边的场景。

血肉模糊。

他被人抬到担架上时还有意识,尽管几乎睁不开眼,可他能听到周围喧嚷嘈杂的声音。

他听到有人语气遗憾惋惜地说:“私家车里的夫妇确认死亡。”

悲恸欲绝的他想张开嘴喊什么,却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彻底失去了知觉。

梁璟不愿醒来。

只要不醒过来,就不用面对这一切。

只要他一直昏迷下去,父母就还没有离开,姐姐也还好好地活着。

但他还是醒了过来。

没有睁眼的梁璟听到有笔划在纸上的沙沙声,很轻,断断续续的。

鹿楚正在写作业。

她坐在椅子上,试卷对折后被她放在床头柜上。

女孩子低垂着头,目光直直地盯着试卷上的字发呆,半晌才回稍微回一下神思,勉强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写一道题。

出车祸时被梁璟紧紧攥在手心的牛轧糖就放在旁边。

鹿楚怔怔地看了那块沾染了血迹的糖良久,然后就拿起来,抿住嘴唇,眼中渐渐升起一团雾气。

珏珏,我会帮你照顾好小璟。

鹿楚在心底默默道。

直到夜深,梁璟再也听不到写字的声音,只有轻浅均匀呼吸声传进他的耳朵。

病房里的灯没有关。

他缓缓地一点一点睁开眼,入眼一片刷白。

明亮的灯光有些刺眼,梁璟皱紧眉心眯了眯眼,缓解了片刻才稍微适应。

他扭脸,看到有个人趴在床头的柜子上埋脸睡着了,再看另一边,一个陌生的女人侧躺在另一张病床上。

而自己,右腿被用东西固定住,疼痛难忍,身体上其他地方也酸疼,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他一点一点地用力,强撑着坐了起来。

须臾,他才意识到自己右腿大概是骨折了,用石膏固定住了。

床边放着给他准备的一副拐杖,梁璟咬着牙,缓慢地挪动身体,尽量放轻声音,用了好半天,满头大汗的他终于依靠着拐杖站了起来。

身体还很虚弱的男孩儿缓慢地挪动着步子,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身体就像被撕裂一次。

宋芝和鹿楚因为这场车祸,昨晚一夜没合眼,今天白天也都没休息片刻,这下睡着,纯属过于疲累困倦。

所以睡的也比往常沉,根本没有察觉到梁璟离开了病房。

梁璟艰难地走出病房后就想去找家人。

深夜的医院走廊里比白天寂静许多,尤其是住院部,整条走廊上此时此刻也只有梁璟一个人的身影。

他缓慢地往前走去,拐杖与地面碰撞还有自己左脚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浅一深,在这条寂静的走廊上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上夜班的护士看到一个拄拐的病人一瘸一拐地艰难行走着,忍不住走过来轻声询问:“你好,需要帮忙吗?”

梁璟紧紧地抿着唇,走这段路已经快要让他耗尽所有力气,浑身要被汗水浸湿的他抬起苍白的脸来,看向女护士,低声说:“我要找我家人。”

护士在走过来看清他的面容时就认出了他是昨晚那场车祸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心内科梁医生的儿子,叫梁璟。

“那个……你现在还不宜走动,得卧床休息,你先听我的,回病房休息好吗?”护士怕这个孩子接受不了三位至亲去世的巨大打击,想要让他先回去。

梁璟却执拗道:“我要找我家人。”

他掀起眼皮来,话语听不出什么情绪来,问:“他们在哪里?”

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开始有汗滴在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了,梁璟却浑然不觉,在问完护士没有得到应答后就继续径直地往前走去。

护士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对他说实话,正在这时,值夜班的骨科医生路过,护士连忙喊住医生,把情况快速告诉了医生。

三十多岁的男医生走到梁璟身侧,对他低声温和道:“梁璟,你现在的身体状态还不适合下床走路。”

梁璟咬着嘴唇不说话,倔强地往前走,男医生怕他出意外,就一路跟着他,耐心地劝导他,希望他能回到病床上去休息。

梁璟始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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