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宋慈和陈恒一直在忙碌着通判廓舍里的事情,差役招募完毕后,各项日常事务都恢复了正常,连丝怡和季迎梅也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停当了。
这天,通判廓舍里没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宋慈便让陈恒去继续调查许胜万拐卖儿童一案,他自己则又去了衙门,不过这次他没有穿官服。
他仍然没有找到佟廉正,于是他像在邵武军的时候一样,又来到了衙门存放案卷的府库中,查看之前的旧案卷。因为他对佟廉正十分不放心,因此他准备查看这两年来所有的案卷,并且看得格外仔细。司法参军冯雷十分配合,宋慈甚至觉得这冯雷似乎很乐意宋慈来查阅案卷。
只看了几个案卷,宋慈便皱起了眉头,他发现其中有许多案子都没有直接的证据,有几个甚至完全是靠案犯的口供定案的。
“冯司法,两年前耿梦明和沈月秋残害孩童一案的案卷,还在这里吗?”宋慈问。
“这……”冯雷显得十分为难,想说似乎又不敢说。
宋慈看出了他的忧虑,于是说道:“你放心,你说的话只会我一个人知道。”
“宋大人,上个月佟知州将有关此案的所有东西都拿走了,说是要重新看一看这个案子,一直都没有还回来,下官也不敢多问。”
宋慈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抄写他选出的几份案卷中的某些记录。
南剑州衙门的知州佟廉正依然想要躲着宋慈,本来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对于之前耿梦明和沈月秋的案子,他有办法对付提刑司。而宋慈毕竟是邵武军的通判,管不了他南剑州的事情,但现在不一样了,原来和他关系要好的年通判升迁了,宋慈成了南剑州的通判,而他离三年期满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这让他担心了起来,虽然该处理的人都已经处理掉了,不能处理掉的也都已经打点过了,但他还是感到害怕,却又想不出好的办法,于是就想着尽量躲着不见宋慈。尽管他明白终究是躲不过去的,但还是想着能躲一天是一天。
不过今天有个案子需要审理,已经不能再拖了,于是他只好悄悄地从外面回来,然后到大堂开审案件。而宋慈抄写了一些案件记录之后,便趁他正审案的时候,来到了大堂门外,然后听到了里面审理案子的过程。
和宋慈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样,那穿着深黄色短衣的案犯一上来就主动招认了所有罪行,并且签字画押,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似乎案子早就已经查得明明白白了,根本就不需要审问。宋慈以为此案或许并不复杂,衙门应该是已经掌握了犯人的关键罪证,所以犯人才会一开始就招认了罪行。
可当佟廉正宣布判处罪犯砍头死刑之后,犯人居然喊起了冤来。
“不是这样说的呀!我没杀人!大人,我冤枉啊!”案犯喊道。
“你已经画押,居然还敢喊冤?押下去!”佟廉正喊道。
“冤枉啊!陶大哥,陶大哥你在哪里?陶大哥!”
于是几个皂隶过来把犯人押了下去。佟廉正退堂之后,刚走出大堂,便迎面碰见了宋慈。
“佟大人!你我终于见面了!”宋慈拱手道。
“你……莫非你是……”佟廉正睁大眼睛看着对面那个没有穿官服的人。
“不错,在下正是宋慈,这几天下官一直在找知州大人,却一直未能见到,所以就打听着大人何时会审案。”宋慈微笑着说道。
“我只是公务繁忙,一时脱不开身,所以未能前去迎接宋通判,还请宋通判见谅。”佟廉正假笑着向宋慈行礼。
宋慈赶快还礼,然后说道:“佟大人,我在这些案卷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不知知州大人是否可以为宋某解惑?”宋慈说着展开了自己手上记录了某些案卷内容的纸张。
“问题?怎么会有问题呢?要是真有什么问题,提刑词和刑部早就指出来了。”佟廉正赶紧说道。
“有好多案子都是只有证词,而并没有任何实际的物证,甚至有几个案子只有案犯自己的证词,佟大人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有犯人自己的证词,就难道不是最有力的证据吗?”
佟廉正的话让宋慈十分吃惊,一时之间他竟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压抑住了自己心中的火。
佟廉正想了一会儿,又笑着说道:“刚才宋通判应该也看到了,案犯是自己招供的,这些案卷完全是遵照实情而写,并无半点差错。至于有些案子里面没有物证,是因为犯人不愿意交待出来,只是暂时没有找到。不过宋通判放心,我相信自己手下人办事的能力,之后一定会将物证凑齐。”
“佟大人,我看那案犯喊冤,会不会此案还有什么没有查清的地方?不如先不要定案,让宋某再仔细调查一下……”宋慈还没有说完,佟廉正便抢了他的话。
“犯人畏惧刑罚,一般都会为自己辩护,此案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宋通判就不必再劳神费力了。”
宋慈看着佟廉正,觉得自己已经明白面前的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官员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这时,他想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佟大人,当年耿梦明和沈月秋残害孩童一案,为什么我找不到当时的案卷了?”宋慈问。
“找不到了?”佟廉正显出十分吃惊的样子,“哎呀!那恐怕是丢失了吧?宋通判,这案卷丢失可怪不到本州的头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