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的脸被眼泪冲刷得露出了一丝白色。
“李哥哥,那个小男孩为何不动啊?”
“晕了吧。”秦士景先一步答道。
李静晖没回答,觑了眼兄妹俩,见她们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拧眉看向了小男孩,好半响才道:“可能不是晕了,而是死了。”
秦士景兄妹俩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李大哥,你再说一遍。”
“你们看,那个人抱的那样紧,若是那孩子还活着,定然会不舒服,要动一动。若是男孩晕着,我想那个人会急切地想办法,而不是抱着他哭。”
秦兰贞一听,跑了过去:“叔叔,他是你儿子吗,他是不是晕倒了?晕倒了该去看大夫。”
吴松仁双眼无神地瞅着秦兰贞,惨然一笑道:“我儿子不是晕了,他是解脱了。这世道太苦了,亲娘不在,亲爹又无能,父母、亲族皆靠不住,他累了、想回去了,不在这人间受苦。”
“回去?他要回哪里去?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是啊,去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一个人上路孤单,我该和他一起走···”
吴松仁擦了把眼泪,抱着儿子站起来。
“叔叔···”
秦士景和李静晖看他不对劲,上前拦住了。
“吴大叔,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李静晖道。
“不!我儿子没死!他没死!”吴松仁突然咆哮道。
说完,吴松仁颓然地坐倒在地,小男孩随着他倒在了他身上。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要是我能借回来一百两银子,我儿子就不会死了···呜呜,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无能,我无用!”
吴松仁说着说着,开始不停地打自己耳光。
秦兰贞看着难过,背过了身。
秦士景也难受,却不知如何劝解。李静晖沉默地站在一旁。
吴松仁独自哭了好一会才收住,重新抱起小男孩,温和地对秦兰贞三人道:“三位公子,让你们看笑话了。谢谢你们陪我和我儿子最后一程。”
“吴大叔,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真要跟着你儿子去死吗?乌突和我们打了这么久,你在定远城,应该都知道的。能从战争下活下来,这是何等的幸运!你现在去要去找死,可对得起老天爷对你的恩德!”
“你四肢健全,看着也还年轻,就这么白白死了,对得起死去的定安伯和那些士兵们吗?!他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在后方自尽吗?你要有想死的心,那就去战场上死!”
李静晖语气严厉,听呆了秦士景和秦兰贞。
吴松仁跪在地上,抱着孩子蜷缩着再次大哭。
秦兰贞三人默默得看着。
吴松仁哭到脱力了,才打着嗝停下,抱着儿子的尸体抽泣着。
秦兰贞小声问秦士景:“三哥,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我的钱都在大力身上。”大力是他的小厮之一,今儿个跟着一块出了门。
秦兰贞招了招手,大力和奕棋都跑过来。
“你们身上有多少钱?”
奕棋没带银子,大力翻了个遍,身上有八十两银子,其中五十两是秦天舞知道他们出门给的,三十两是秦士景自己的。
刚刚的饭钱是李静晖付的账,从出门到现在,他们顶多只花了一两银子。
秦兰贞道:“给我吧。”
大力将银子掏出来给了她。
秦兰贞拿着钱,对吴松仁道:“叔叔,这些钱给你,你别死…”
吴松仁拿着银子,僵硬得看着秦兰贞三人半响,苦笑起来:“我记得你们三个,刚刚在燕子酒楼里。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向你们乞讨,没准我儿子就不用死了。呜呜…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我活了大半辈子,本以为亲人、朋友最可靠。结果没想到,只有在我有钱时,他们才奉承我、攀附我、亲近我;我落魄了,他们就唾弃我、厌恶我、疏远我,恨不得踩死我!就连借个一百两的银子都不肯,安葬我儿子的费用还是出自陌生人之手。真是可笑又讽刺。这就是世道,这就是人间!
几位的大恩大德,我吴松仁一定铭记于心,将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你们!”
秦兰贞一听,高兴道:“叔叔,你不会寻死了?”
吴松仁摇摇头,道:“小哥说的是。我不能让定安伯以及死去的士兵们白白为我牺牲了。我要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我的妻子、儿子都死了,我已经了无牵挂,就把这条命交给老天爷,让它在战场上发挥最后的贡献吧。”
听到他说不寻死了,三人都松了口气。
秦士景问道:“吴大叔,你和贾德昌之间是?”
“那个小人,不提也罢。公子既问,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他曾经是我的挚友。那时候我比他富有,他时常奉承我、讨好我。我本以为我们之间的友情是真的,没想到原来如此脆弱。是我太天真了。”
“吴大叔,你是想好了要去投军吗?”李静晖道。
“想好了,在这世上,我已经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了,去战场杀敌,还能为那些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拼搏一场,也不枉今日你们增银之情。”
“吴大叔,保重。”李静晖拱手道。
秦兰贞和秦士景一见,忙也拱手。
“还未请教三位公子名字,来日若有机会我必将报答。”
“吴大叔客气了。你在战场上能杀多少敌人就杀多少敌人,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李静晖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