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还没有进到突厥汗王在贺兰山下的大营里,隔着用牛车破毡简易搭就的围墙,就看到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冲着门外飞奔过来,泠皓很想笑,觉得李垣祠这个做法无比的丢脸。
“皓!真的是你!你果真来了!”李垣祠瞬间跑到他眼前。他散开了发髻,一头蜷曲的棕发编成许多小辫子,然后又合为脑后的一股乱糟糟的大辫子,右边耳朵上挂着一只耳环,就像一般的突厥部贵族的打扮。身上是穿的是一件灰扑扑的皮袍,里面还是汉式的布褂,领口大敞开来,胸前是一串内容不明的挂饰,正中是泠皓当年亲手给他带上的那一枚玄铁簪,被他穿了一个眼戴到紧贴着*的地方。
李垣祠跑过去抬手就要抱他,想了想又作罢了,最后抓住他的双肩捏了捏,“汉皇说要派个使者来,我就猜他一定会派你来的!你……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怎么瘦了这么多?”
“进屋去说行吗?外面太冷了。”泠皓说道。他确实是畏冷,身上还裹着李垣祠派人给他的火狐披风,如果没有这衣服,他都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冻死在路上,想到这里,一直被愤怒填满的心中突然泛起来暖意,但这种暖意在他进到王帐之后又立刻消失了。
“皓!你想过我没?”李垣祠坐在好几张虎皮铺着的汗王座上,脚习惯性搭上了座位鹿角做成的扶手,手支在另一边扶手托着下巴上,是个痞里痞气毫无教养的坐姿——其实在荆州水寨前哨的贵妃榻上,泠皓也经常这么坐着。
“我想你个蛋啊!”泠皓脱下袍子,说着冲过去一脚把李垣祠连着汗王座一起踹翻过去,然后揪起李垣祠的领子就开始打。
“你知道我从荆州过来有多辛苦吗!我千里迢迢到了长安,老婆孩子都没说几句话就跑来你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朝廷新派来的那货是个囊膪你知道吗?他根本是个文盲啊!功夫好有什么用?直接把我的大将军开到江里了!那船我都舍不得穿着鞋上去踩你知道吗!到底谁出主意把他派来的?我那三天剿了百来个营差点累死你知不知道!老子辛辛苦苦练了两年多的兵放那孙子手里了,你知道老子心多疼吗?比知道你反叛了还心疼!你!我他妈打死你!”
“皓……我不对……”李垣祠躺在地上低下头去,手足无措看到那个人骑着自己的腰,伏在自己的胸口上泣不成声,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手掌放到了他的后背上,“你慢慢哭……你身上怎么一股鱼腥味儿?”
“你他妈别碰我……”泠皓又对着李垣祠胸口来了一拳,从他胸口坐起来。
“是我不对……”李垣祠也坐起来,重新抱住他,又被一拳打开。
“来啊,咱们三年多没有比试过了!再来打一架啊!”泠皓抹了一把脸,突然笑着说到。
“来吧!”李垣祠也笑了,一脚把泠皓踹出去,接着挺身跳起来摆好姿势。
最后他们那一架直接拆了突厥汗王的王帐,结果当晚只能搬去别的帐篷去住。王帐看起来与其他人的帐篷没有什么特别的区别,只是在门口树了一支很长的桦木杆,上面挂着无数狼皮,在朔北凛冽的山风中飘舞。
两个人并肩躺下,泠皓筋疲力尽,却毫无困意:“这东西躺着真热,都让人睡不着了。”
“这是狼皮褥,你走的时候我送你几张。”
“太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
“你厉害了很多,我这次用全力都没有赢过你。”另一个人也同样没有睡意,浑身酸疼。
“如果你连续大半年每天都要杀个百十来人,你的功夫也会变好的。”泠皓忽然有些想抽水烟了,就在他的行李箧里,但是想了想,算了吧,在这边烟草是没有必要的,而且他不希望染上瘾,因为水师里的老兵说,常年抽这个,年纪大之后肺会很疼。
“感觉你变了好多,这两年多你到底怎么过来的?”李垣祠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看着泠皓雪白的面孔。
“说来话长,一路上想到很多事情,什么都想和你说说,可是见到你之后……我又感觉什么事都没有了。”泠皓见他转过来,下意识又摸了摸下巴,看来明早起来要刮胡子了。
“没事了就好……你白天说,老婆孩子……那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李垣祠走得比泠皓还要早,他动身前往伊犁的时候,嫄公主还没有临盆。
“是儿子。叫泠端,我父亲起的名字。”
“哦……有什么说法吗?”李垣祠似乎热得躺不住一样,又翻了个身。
“不知道,他说感觉好听,就起了。”
“不如你的名字听起来好,你真的是人如其名。”
泠皓轻声笑了起来:“我记得端木兄也这么说过,可一直不明白。”
“你真不明白?”李垣祠支起上身,歪过身子来,双手撑到泠皓的耳朵两侧,从上面脸对着脸看着他,“你怎么就不明白?”
“明白什么?”泠皓不明所以,李垣祠头上的小辫子垂到他的脸上,扎得他感觉又疼又痒,他皱眉把发梢吹开,吹开又会落回来,泠皓干脆抬手把那绺头发打了个结。
李垣祠目光复杂的看着身下的人玩他的头发:“不明白没关系,我明白。”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又躺回去,“……端木啊……好久没想到他了。”
“他是我见过名字最奇怪的人——说起来名字,朝廷新派来荆州的那个人,叫韩沧海,我当时问他是‘沧海月明珠有泪’那句里的沧海吗,你知道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