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交于长辈”,临衍冷笑,你们一个个地爱充人祖宗,足了面子,足了盛名,于案情没有半点用处。九天神魔之说于他太过遥远,而当时此刻,有他首座大弟子在的地方便是长辈,一边想,一边愤愤拔剑,将院子里那棵枣花树当做草菅人命的凤弈,又或者血盆大口的蝙蝠精,一剑一式,如寒光积雪,春水冲开久积成珂的冰岸,繁复绚丽,凌厉逼人。
——没有半点用处,朝华趴在二楼的窗口边,想,当真是少年气胜,好心提点两句,这就要来充霸王。
她在露台上站了一夜,发尾已微湿,断虹收,风露垂,红窗初上小帘钩。她许久不睡,听着北诀雄浑的鼾声,竟有些怀念一梦到天明的畅快感。而梦于她则多是一番摧折,她摇了摇头,晨光微熹,皎皎霞光如火,人间再不负一豆孤灯的亮堂。屋檐上一枚风铃摇了一摇,临衍抬起头,汗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滚过锁骨,落到轻薄的单衣里,莫名sè_qíng。朝华偏过头,无妨,反正被他这般当女流氓也不是第一次了。
临衍确是看见了她,怒火一闪即逝,尴尬接踵而至,余音绕梁——这如果自己方才练得兴起,脱了上衣,这算谁轻薄了谁?
再往下想便是不忍直视了。临衍扯过外套披在身上,朝华视而不见,一拂袖关上窗,脖子挺得僵直。
临衍正思索着何时去吃早饭方能避开这尊大佛,北诀颠颠地跑了过来,扶着墙喘了一会,道:“师兄,不好,门里来人了。”
什么?临衍忙擦了擦手,却看北镜一脚揣在北诀的小腿上,哼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门中刚给我们捎了信,说又增派了些人手过来,或许明日就到;还有一事,方才章家忽然来了人,只道章誉铭不见了,让我们快去帮他找人。”
什么?!说话间,临衍健步穿过大堂,再到客栈外边时,只见一贯温婉的章家三夫人正蓬头垢面,跪在大堂里,一面以头抢地,一面撕心裂肺地哭;章家的两个家丁站在她旁边,看这情形也甚是手足无措,拉也不是拽也不是,两厢环顾,四目尴尬。丰城的百姓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亦围在客栈外边啧啧称奇,而一口热粥还没咽下去的明汐也是被吓得蒙了了,拉也拉不起来,跟她同跪着也说不过去,巴巴地与店小二相顾无言,欲哭无泪。
“师兄……我们正说着话,她忽然就跑了过来,说如果不帮她把儿子找回来,她就不起来。”
北镜横了明汐一眼,忙上前去将那美妇人一拉,柔声道:“若此为妖邪指使,我等自不会坐视不管,烦请这位夫人到里边去,我们细细说。”这一头三夫人听了她的劝,好说歹说挪了个步子,软绵绵地支着北镜半站了起来。那一头,客栈二楼的林墨白摇着折扇翩然走下扶梯,春风满面,心情甚佳,一张盈盈笑脸仿佛对山川宇内充满赞美。
二人遥遥一望,气氛一滞,临衍想,阿弥陀佛。
——三夫人看着柔柔弱弱一个女子,怎的抓起人来这般不要命呢?而北镜想的是,林墨白一个百年修为老狐狸,此时被一个女子追着满院跑的时候,依然舍不得动用术法,想来还是个君子。
而当大堂里桌椅被一一掀翻,一个长裙曳地的女子追着一个好看的男子绕堂三圈鸡飞狗跳之后,丰城的百姓将此热闹看得餍足而欢喜,已然半柱香过去。
“要浸猪笼或是坐大牢,我认,只要将誉铭找回来,我就坐实了这**的罪名也无妨!”章三夫人支在桌边,披头散发,嘤嘤地哭;那桌子昨日被北诀在桌角画了一朵花,痕迹还没褪。众人一时不知如何接口,朝华嗤笑道:“什么**不**的,同自己喜欢的男人睡一觉,便要由他人指摘了?”章夫人闻言,哭的更狠;众人闻言,直希望自己从未闻此言。
临衍咳了一声,道:“此事我们……我们先想一想怎么救章誉铭。”又对北镜使了个眼色,后者走出房去,对房门外被挠了一脸血的林墨白悄声道:“枉我们保了你一条狗命,你居然还对我们有所隐瞒。还有什么是你没说的?”又冲恹恹归来的明汐道:“章家的人劝回去了么?”
明汐点了点头,对这猛虎一样的师姐更怀恐惧。林墨白垮下的俊脸再不复对四海宇内的赞美:“我昨天在你的乾坤袋里闷了一天!真的不是我!”他嘶了一声,惨兮兮捂住脖子。
“我不管!无论如何你也得给我吐出点什么来!”
“姑奶奶你再对我大刑伺候也没用啊!”两人一来二去,声音略有些大了,朝华推开门,冲他们摇了摇头。里头三夫人还在哭,众人拿她没有办法,明汐憋了半天,道:“你为何知道要来找我们?你又为何对那……林墨白如此恨之入骨?”话音方落,只见章三夫人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将众人都吓了一跳:“前几天府里来了人,我听下人们议论,才知道那林……那个杀千刀的竟是个妖怪!”言罢,忽然半抬起头,巡视一圈,锁定北诀后猛一下拽着他的衣摆,噗通跪下了:“小哥哥,你同誉铭交好,这整个家里我谁都不信就信你。你前日说那枚玉佩恐怕有些隐秘,我信,求你告诉我那玉佩怎的回事,怎么找到我家誉铭……”
被她这么一绕,北诀晕了,北镜却是搞明白了。林墨白给章誉铭的玉佩上占了他的骚气,无论对方是谁,扣下章誉铭又作何打算,循着妖气找到那混小子该是不难。北诀见状,也径自冲章三夫人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