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你快起来吧。你要是不起来,我也不起来。”
“……”北镜揉着太阳穴,深吸一口气,道:“……那您可有看清他们的形貌?他们抢章小公子又是为何?”
章三夫人哭得头花都掉了,北诀见之不忍,亦不忍提醒。只听她幽幽道:“他们扮作山贼的样子,先问我大公子去了何处。我听不懂,他们便……带走了誉铭,让我回去同老爷说,让老爷交出大公子。我被吓得蒙了,回来的路上陡然想起来,如果林墨白是妖怪,搞不好那也是一群妖怪,这可让我怎么办……”
“你等等,大公子?”北镜道:“章家不就两个孩子?”
“……章什么远!?”北诀惊道:“双生双世!师兄,章小姐不是那个孩子!大公子才是!”
北镜闻之,也不顾时态,一把抓着章三夫人的手腕,回头冲北诀喊道:“快,给章家写信!无论如何,掘地三尺也得把这大公子给找出来!”
即便章老爷与府里的众人被天枢门一众说辞绕得云里雾里,又被他们一顿急慌慌地要人找人惹得府里鸡飞狗跳一阵大乱,然血一般得事实不可轻易更改:大公子章博远确是死在了三岁那年的冬天,他的灵柩从正门抬出去的时候,大房的正房夫人哭得背过了气,修养了好些个月才缓过劲来。
“可……”北镜还没说完,却被章老爷摆了摆手打断道:“我章家香火薄,怎可用这种事情作假?诸位莫要为难人了,这疯妇人的话如何信得,还是赶快想办法报官,把誉铭找回来才是要紧事。”其言辞之恳切,之狠绝,之悲痛,就差将“你们几个不要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几个字写在脸上吓退众人了。北镜见状,也不好深问,告了声歉;北诀想,这么一闹,这章家的大门,天枢门人怕是永远敲不开了。
临衍倚在章府偏门前的青色砖墙上沉思。照理说他们要这个“阴时阴月”的孩子,必然是要一个活的,章家大公子死去多年,连丰城里卖豆腐的人都知道,他们又是哪根筋搭错了,硬咬着大公子不放呢?
“……你饿不饿。”临衍抬起头,只见朝华拿了三串糖葫芦,自己留了两串,递给他的那一串,糖汁裹在山楂上,顺着竹签子不断往下淌。他愕然接了过来,只觉君子断不能浪费人家一番好意,然而此紧要关头还有心情嚼糖葫芦一事,他见惯了此人行事之诡异,一时懒得计较。
糖是甜的,接过糖葫芦时与她的手指相碰,触感一纵即逝,冰冷如玉。甚是神奇。
“朝华姑娘,接下来你还要同我们一起走?”
“自然,”朝华笑道:“若你们再遇了凤弈怎么办?你们又打不过他。”——好理由,竟无法反驳。临衍无奈,勉勉强强咬了一颗山楂,瞒下了他极其不爱吃甜食的事实。朝华又道:“接下来你们作何打算?”
“……还不晓得,若依凤弈所说,穆家西巷才是真正的案发之地,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去查探一番。至于章誉铭公子那边,对方既限我们一日交人,那便至少可以确保在这一日之内小公子是安全的。其余的,只得另想他法了……你这糖葫芦哪里买的,竟这般甜?”
朝华莞尔:“你喜欢么?”临衍咽了口口水,感觉自己又被人无端调戏了一番。又听她道:“我倒觉得穆家你们未必要去,血蝙蝠已死,再顺着这条线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而一听此话,临衍又颇有些气恼——血蝙蝠是谁弄死的?“……至于章小公子这边……或许他们要的并不是大公子的人?”
“……何意?”
“大公子幼年早夭,章家可是办了大丧的,这‘彭祖’断不可能不知。章小姐的尸身虽不完整,好歹也还是留了些,他们要的这个‘阴时阴月’,若不是用以食之而增大修为,还有何用处?”
——乘黄食腐为生,其唾液有剧毒,可令白骨成泥。临衍一拍大腿,道:“我说呢,照理说整个丰城的墓葬都在慈安寺不远的一座山丘上,当年大公子新丧,章家包了慈安寺整整三天做法以慰亡灵。原来他们要他的尸身!”
可若是如此推断,他们直接将那尸身刨出来不就得了,犯得着还专门扣个人?朝华还没开口,却见一枚石子从天而降。临衍也抬起头,又一枚天青色瓦片落了下来,朝华走到稍远些的地方,只见北诀猫在人家家墙头,颤颤巍巍地朝二人挥了挥手。
“北诀!你在做什么!给我下来!”临衍朝四周看了看,此巷子地处偏僻,送蔬菜的老伯方才刚走,晌午时刻,想必周围没有人什么人。朝华看得呆了,临衍压低了嗓门又喊了一遍,北诀招手,冲二人比了个“过来”的口型。
“……你师弟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朝华笑得十分幸灾乐祸,临衍铁青着脸,仰头看着北诀。后者亦有些惴惴,瞥了一眼四周,悄声道:“师兄,往北去一条叫沙子巷的地方有个姓张的嬷嬷,师姐他们好容易在前厅拖住了其他人,你们快去找她问问!”临衍震惊,这私自闯人家后院的事,怎的天枢门弟子一个个玩起来如此心安理得?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江湖技?
朝华也是震惊,这调虎离山之技,此辈弟子施展起来颇为顺手,到底一个个师从从的谁?她眨了眨眼,对北诀伸出手:“你不同我们一起去?”
“……我的脚卡花盆里了,一时半会出不来。你们先去,我,我再想想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