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招之前,他直言道:‘我全身不动,一手接招,让你攻三次,我防守的这一招亦是十式单行掌中的一式,叫作‘潜闪掌’,我若被你击中,或挪动了一个脚趾头,便算输了。’”/p
“他双足分立,全身如石,我虽然苦练了两个时辰,真到此刻却犹豫起来,拳脚搏斗与我的本性相去太远,我全身没有一块筋肉愿意出击伤人。”/p
“他看我不动,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我脑中一热,心里愤怒决堤,全身绷紧,直盯着他的眼睛,一掌拍出。”/p
“我自知与他的本领是天壤之别,一上手就使了十成力气,走的是削颈、推颌两路,离他颈侧还有三寸的时候,我肩后忽然一震,掌路走歪,紧接着后心挨了一股巨力,全身飞扑而出,跌入溪中。我竭尽全力的一击,他随手化解,轻松得就象掸了一只苍蝇。”/p
“只听他在背后狂笑不止,‘慢得象蜗牛,你掌上虽然有些力气,进击的步法却如三岁小童。’他将我从溪中拎出,教了我踏位移步之法和提气轻身的要领,让我在竹林中演练,我打起精神,卯足力气来回奔绕,起先连撞带绊,练了几十圈之后,已能流畅穿行。”/p
“他鼻中一哼:‘老书呆还不算太笨。’我奔回原地,他矗立不动,‘好,现在你攻第二次。’”/p
“我窜身踏步,掌侧走斜,这回取的是‘切肩’一路,进攻之际锐风擦身,跟上一次已经大不相同。我信心陡增,掌缘如刀,全力照他肩头劈落。”/p
“只见他运起右臂,袖影飘忽,我看不清他的防御招式,只得不管不顾的奋力向前,手掌如同搅进一个灰色的漩涡,漩涡中似有无数把刀在同时切割。我变换方位,咬牙迎上,突然手肘剧痛,上臂酸麻,腋下如遭雷击。”/p
“我实在坚持不住,只得抽身斜退,运气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的衣袖已经碎成条缕,手肘脱臼,肋侧中掌处痉挛不止。”/p
“他叹气长笑,‘没有半点拆招之能,两轮下来,仍是毫无趣味,真该一掌毙了你,省得我多费这些力气!’”/p
“我早就厌倦了他的游戏,接口道:‘正是,你何苦费这些力气,你自己铸成大错,无可挽回,我若死了也是问心无愧,比你懊恼悔恨的活在世上强百倍!’”/p
“溪流吞声,竹林止噎,那一刻仿佛一切凝固。他喃喃道:‘我铸成大错?……若不是你,我和墨云此刻说不定会带着我们的女儿,在鹰喙峰顶赏月聚宴,你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是罪魁么?’”/p
“我冷冷回答:‘与我有关联,我决不会开脱,我斗不过你,你一掌打死我就是。’”/p
“他仰天咆哮一声,一掌挥出,满林竹叶暴雨一般飘落,宽阔的袖影如张开的地府之门,向我当头罩下,手掌压至我的头顶,忽然停住:‘我铸成大错,你怎么知道?’”/p
“我笑道:‘过则无惮改,独则毋自欺。人间私语,天若闻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再三须慎意,第一莫欺心。’”/p
“他一侧手,拍断我身后一根碗口粗的竹子,那竹子咔嚓嚓应声倒下,象几十具人骨折碎的声音。他的手掌又压低一寸,我的头顶犹如万根细针狠狠刺入,痛得我冷汗满额,我咬牙忍受,一言不发。”/p
“天空滚过两声闷雷,黄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的掉下来,他鹰眸如炬,目光徐徐烧过我脸上的每一寸,‘你后来又见过她,是不是?’”/p
“千斤压顶,就要将我的头骨裂成数片,忽听‘铮’的一声,似乎有人疾手拨弦,我二人均是一愣,当时林间落雨,到处筛糠般沙沙作响,可那声琴音清晰可闻。”/p
“石危洪眼中闪光:‘云儿?’收手离开,向琴响处查探过去,又听到几声微微弦音,似在应答。”/p
“我扶着脱臼的手肘,起身跟上,原来弦音来自地上的包袱,包袱滚落于地的时候,琴匣盖子受震张开,刚才倒下的竹子有几根竹枝伸至包袱附近,轻晃撩颤,竟然拨动了包袱中的琴弦,也许冥冥之中,是墨云在护着我,那几声弦响从石危洪掌下救了我的性命。”/p
“石危洪将包袱扯开,一道闪电耀过夜空,他象被闪电击中,怔怔望着匣中的万松云和。”/p
“我抢上前去,用力将琴匣盖上,‘这琴珍贵,淋不得雨!’”/p
“他空袖一拂,将我扫出丈外,‘这琴怎么会在你这里?’”/p
“我不理他,再度上前将琴护住,裹上油布,他伸手拎起我的衣领,厉声问道:‘这琴怎么会在你身上?云儿在哪儿?云儿在哪儿!——’”/p
“喝问变成了长啸,骇人无比,他声嘶力竭之后,额头压在我的眉上,又问了几十声云儿在哪儿,从威逼到哀求,声声不同。”/p
“我听着他嘶哑的喘息,心中悲悯暗生,凄然答道:‘墨云在你找不到的地方。她若作了决定,便不会更改回头。’”/p
“石危洪将我放开,用空袖卷住琴匣,象失忆的人一般呆坐着,过了一阵,我忽然发现他脸上、脖颈、右臂右手的皮肉都在凹缩,骨节越来越突出,青筋条条暴鼓,一眨眼的功夫,他已蜷起身来缩成一团,象被吸干了血的枯尸。”/p
“我以为自己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