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崚放下笛子,叶桻已经睡着,也只有在这时,她才敢细看他的脸。/p
这一年来她懊痛内疚,一味逃避,可曾真正体谅他的丧妻之悲和苦闷寂寞?/p
他幼年失去所有的亲人,原本最怕独处,而她只因自己怯懦,忍看他形单影只。/p
眼泪一行行沿颊而下,她疲倦的闭上双眼,小九哥,我亏欠了你,也离不开你,我尝着忘却,尝着开心,可我是没出息的风筝,断了线也不觉得自由,现在我明白了,那高天阔地,从来都不是我的,你孤独一世,我就用一世孤独陪你,你寂寞一生,我就用一生寂寞相伴,只要彼此守望就好,能不能开花结果,又有什么重要。/p
秦泰听到笛声,匆匆披衣而来,曹敬见他一脸乌云,赶紧跳起来,“老爷子,叶哥睡着了。”/p
秦泰探脸一瞧,叶桻和林雪崚坐在床上,象一对小孩一样挨肩而眠,叶桻鼻息匀稳,那笛曲似乎比任何镇痛的昏麻药都管用。/p
秦泰皱眉凝视片刻,瞪了曹敬一眼,没有发作。/p
长兴八年五月中旬,邝南霄生辰将至,赶来拔仙绝顶的各路豪杰已近千人。/p
这夜玉梓轩中灯火通明,与衢园最为密切的几路首领围聚一圈。/p
太白宫柘石坊的执坊掌事宋竺步入轩内,小心翼翼将一卷古旧的羊皮纸展于案上,“邝宫主,能找到的只有这一幅,是风见鹤风老前辈九十年前所绘,那时还没有神鹰教,图上很多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但从主水道来看,应该是鹰涧峡。”/p
邝南霄细看图卷,抬头问霍青鹏:“霍舵,鹰涧河北入汉水,你与神鹰教交道最多,这图上所绘的地标,你能认出多少?”/p
霍青鹏上前一步,端详片刻,“那一带的村子里有一句顺口谚:‘青龙东镇,玄武mí_hún,白虎刀刃,朱雀藏深。’神鹰教的要地,多在鹰涧河西岸,我曾经摸探过,西岸地势初看平庸,可越向里走,越是奇特。”/p
众人的眼光随着他的手指挪动,停在鹰涧河西岸偏北的一处,图上画着无数小圈,小圈旁边又接着稍大一点的圆圈,交错环布,十分古怪。/p
霍青鹏道:“这一带叫万岘林,是深谷当中突然生出的一大片石柱森林,每座石柱都由许多薄厚不均的岩层堆砌而成,大的石柱擎天蔽日,厚如城墙,细的石柱好似枪林矛丛,万千石柱错综排布,迂回复杂,一眼望不到边,行走其中阴气森森,我转来绕去,迷失了方向,差点出不来。‘玄武mí_hún’说的就是万岘林,玄武寨以这天然迷宫为屏障,隐匿其中。”/p
他的手向南挪移,“若想从西侧外围绕过万岘林,有一条崎岖的山路,那条路越走越窄,路两旁的山峰却步步升高,后来只剩刀劈般的一线窄缝,缝中不见天日,犹如地底,这条窄缝就是通往白虎寨的唯一途径‘刀锋峡’,‘白虎刀刃’自此而来。”/p
“神鹰教的主寨北斗寨在鹰涧河西岸的鹰脊岭上,而玄武、白虎二寨封挡了从陆路去往鹰脊岭的要道,想从这两寨突入,不是绝无可能,但极其艰难。”/p
王珩点头,“神鹰教正是瞄上鹰涧峡的地利,才盘踞在此。玄武、白虎两寨的阵法,咱们也都见识过了,加上奇险的地势,易守难攻。”/p
丁如海问:“若从鹰涧河水路走,有没有去往鹰脊岭的途径?”/p
霍青鹏皱起眉头,“鹰涧河两岸绝壁陡峭,峡中常年云雾弥漫,汉水舵与青龙寨交手多次,甚至费劲心机的毁去了河口的绊龙索,可每回逆水进峡几里,就会被青龙寨设法逼退,所以峡中状况到底如何,并不十分清楚。”/p
“除了水路,我们也从陆路摸过青龙寨的后门,鹰涧河东岸的山势比西岸平缓,山外纵伸着一条凹陷的地峡,峡底乱石如锥,难以下足,深峡以外是莽林谷地,潮湿异常,布满了闻所未闻的奇虫异兽。青龙寨就在河道与地峡夹护的山间安扎,总管水上门户,他们现在群龙无首,应该是最易攻破的一寨。”/p
丁如海摸摸胡子,“青龙寨在东岸,就算攻下来,还与西岸隔着一条河,既然两边都是陡峭绝壁,上鹰脊岭的途径又在哪里?”/p
霍青鹏道:“水上一定有捷径,直通鹰脊岭和西、北两寨,神鹰教私营的盐田铁矿全在西岸山中,他们有方便的法子可以很快将盐、铁送到鹰涧河上,由青龙寨装船运出,他们向羌逻贩卖兵器也是这样走,除非万不得已,不会从山上运,更不会从别处绕远。”/p
徐敦一听,转头问林雪崚:“你去过青龙寨河口,那里有没有进入西岸山中的捷径?”/p
林雪崚摇头,“河口有块狭长的礁岩,他们在东岸设哨布岗,监察水路,有洞穴和水门面向河道,两岸山壁之间连着一座高居半空的天然石桥,可西岸只是岩石陡崖,不知捷径入口在哪里。”/p
徐敦有些失望,“那峡谷里的状况,你到底看清了多少?”/p
“我在鹰涧河中游了一段,半夜天黑,根本看不清楚,之后拐入山底暗溪,对峡中的情形更是一无所知了。”/p
霍青鹏擤擤鼻子,“江粼月那小子就没向你透露峡中的通路?”/p
刘蓟哼了一声,“摸不着捷径,就血洗青龙寨,看他们带不带路!”/p
众人各自思索,闭口不言。/p
若从玄武、白虎两寨硬攻,死伤必重,若先破青龙寨,再设法从水上找路,的确容易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