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甄台长和公孙副处长是真正的酒友,喝酒的速度可慢可快,酒量可大可小,随心所欲,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啤酒、红酒、白酒、外国酒,酒来不拒。多品种的酒混杂着喝、单一品牌的酒纯净着喝,早上喝、中午喝、晚上喝,昨天喝、今天喝、明天接着喝。时间紧迫的时候一人十瓶八瓶的啤酒或者是半瓶高度白酒一仰脖瓶子就空,时间充裕的时候自中午可以喝到饭店打烊。不是现在,这样子已经很久很久,二人熟悉的媒介就是酒。
甄明的妻子是市中心医院的医生,工作忙没有时间照顾儿子,甄明又天天自早喝到晚,女医生埋怨丈夫,“就你那个破单位,不指望你挣钱,只希望你能按时回家管管孩子。”甄明说:“我是男人,我有奋斗目标。”“你的目标就是喝酒?”甄明说:“你不懂,不喝酒能交结人吗?喝酒不一定办成事,不喝酒肯定办不成事。”
别人请他喝酒都是用公款,他还爱凑热闹,不能总是白喝,单位里他连四把手都不是,答谢回请要自己掏腰包,嘴里还说是公款,不然很丢人的——自己花钱请人喝酒在古国是件顶级丢人的丑事,比偷抢嫖赌毒丐骗还要丢人。不管儿子,工资又拿不进家门,女医生对丈夫非常不满。
一天深夜有人敲门,邻居说:“楼下摔倒的可能是你家的。”女医生迅速下楼,手电光中,甄明满脸血迹地仰躺在单元口的地面上。楼道的灯坏了、脚踝歪了、近视眼镜摔碎了,甄明大醉不醒。
甄明离婚后再婚,二婚的妻子带来一个女儿,儿子和女儿不合,一家四口人住在三处。去首都工作的前妻回来看儿子,她说:“甄明,儿子是你的没错,你真的无法照顾他,过多的话也不说了。儿子跟着我对他只有好处绝无坏处,希望你能清醒清醒。”甄明也烦了,儿子走了,现在的妻子并不约束他喝酒。
公孙权代理台长期间,只要他身在亥市,甄科长晚上必然陪着他。对于角亥台台长的位子,人人都知晓公孙权之后是甄明的,此时的公孙权还能为甄明、甄明也需要他在郜局长面前美言美言。每次喝酒都叫上一两个台站的人陪酒,被叫到的人心里明白这是一种暗示,被请的人将来会受到台长的青睐。
台站最能喝酒的人是乌焦青,酒量赶超公孙台长和甄科长。他喝酒是有目的,就是要把酒友灌醉,很少有人能喝倒他,不论谁醉倒乌焦青都高兴。
汪仁良酒量一般,边喝边掺水,有时把酒含在口中去卫生间吐掉,次次被乌焦青抓住,大叫着罚酒。在本单位喝酒,乌焦青是酒监,监督少喝酒的人,“能者多劳,你能喝就多喝点,我不能喝就少喝点。”谁这样说,他立刻回应:“净——扯——,是吧——,都明白的。”与处长、局长喝酒,他先一口干下一满杯,把酒杯倒置,一滴酒不撒,让领导验看他手中的空杯,“我干了,您随意,是吧——,敬酒要有诚意,是吧——,您明白的。”
杨光是该喝就喝,很少主动敬酒,你不喝他不劝,你喝他就喝,跟谁都敢喝,喝多了就吐,吐不出来就用指头压舌根硬吐,吐了再喝。
钱想喝酒,开始藏奸耍滑,总想赖酒少喝。当喝到一定量的时候,乌焦青给他定义的酒量是半瓶高度白酒,当喝过半瓶以后,酒桌上无敌,自己找酒自己喝,不让喝还不行,酒到量时方恨少。乌焦青此时最殷勤,钱想的杯中酒只要喝下去一口就立刻满上,偷偷地添酒在钱想不知不觉中。最后把眼睛一闭,钱想开唱,专唱男女对唱的情歌,一个人拌俩角色,那嗓音男是男来女是女的,都能把人笑到桌子底下去。
郑树林喝酒必须人少,台站储备白菜,中午吃饭时,钱想拿着酒瓶子让他看,“咋样?老郑。”“低度的,来一点点。”其实别看他酒量小,很想适当地喝一点,酒桌上不喝的原因是这帮酒徒的喝法太暴力,劝酒的噱头太多。今天,他看自己面前杯中的酒真的不多,杨光又往杯中兑入半杯温水,尝了一小口还很合口味,“行,行,还有点甜。”喝光这杯以后,钱想与杨光又照顾他一杯,他也不拒绝,喝了二杯又来三杯。不知不觉中喝多了,话也多了,“嗨——,我呀,在这个单位里不是人啊。”钱想说:“你不是人,哪是个啥嘛玩意儿。”老郑已经泪珠儿转眼圈,“小钱儿,我跟你说,我和你们不是一样的人啊,哪个台长都不把我当人看啊。”他说的是许台长和柏台长。第二天醒酒后,老郑问钱想:“钱想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酒?”“62度的。”老郑说:“不对,瓶子上不是62度的,再说高度酒太冲,我能喝出来。”“哈哈,谁说过你喝的是瓶中酒?这回明白杨光为啥给你兑温水加白糖了吧。”老郑说:“操!没你这么逗人的。”他私下问杨光,“我喝多了,都说啥了?”“你没说什么。”老郑说:“没说啥犯歹的话?”“老郑。你真的没说!”老郑说:“我信你,不相信钱想,他这人没有的话能给你生凑出来,问题是他对台长说。”
章金发喝酒派头十足,威风八面,一张大桌子父子俩对喝,一个老婆两个女儿到小桌吃饭,两桌面上的菜肴不尽相同,不论是量上还是质上都不同,他的口头语是:“女人吗,就不能惯着。”儿子上小学就跟着爸爸喝,还就喝白酒。“哎——”章金发向来这样喊妻子,“把那剩饺子用大油煎,煎成两面微黄皮儿脆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