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插在裤袋里,他按着平常的步调,闲庭信步地往厨房走去。
白天的厨房看起来一派正常,各色食物琳琅满目,荆白嘴角抽了一下,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不去联想这些东西在夜里的样子,径直走到了最深处的那口大缸前。
厚厚的青石板依然牢牢地盖在缸口上。
荆白沉下心来,吸了口气,尽可能轻地推开石板。
一堆五颜六色的瓜果映入他的眼帘,和上次白天看见的没有什么区别,荆白这次却没沾手,绕着大缸数瓜果的个数。
依然是一个绿皮冬瓜,两个黄澄澄的老南瓜。
荆白的神色变得更加沉重。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形势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严峻。
他放轻呼吸,默然转身,视线中看到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心中猛然一跳!
穿着一身青布裙子的秀凤正静静就在他一步之外。她的双手自然垂下,交叠在小腹位置,正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
她没有拿任何武器,但厨房近乎凝滞和急速下降的温度都告诉荆白,他正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荆白额头缓缓渗出汗来,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呼吸平稳,轻声道:“有个人说,他很想见你。”
秀凤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脸上露出几分迟疑:“可是,家公从不让在外面过了夜的人进门……”
她下意识地看向荆白身边的位置,仿佛在寻找着某个身影,却什么也看不到。她顿了顿,慢慢地向那口大缸走去。
荆白立即退到一边,看着她的手按到青石板上,在上面不自觉地摩挲。
那一瞬间,时间好像停住了。随后,在这片近乎窒息的寂静中,荆白再次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水声。
“别管你家公。”荆白看着那个纤瘦的背影,心中的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他知道接下来说的话会决定自己的生死,语气却依然维持着冷静,追问道:“我问的是你。你想见他吗?”
秀凤摩挲石板的动作停下了。她背对着荆白,他也瞧不见秀凤脸上的神色,良久以后,才听见她声音飘忽地说:“想的,我想见他。”
她回答了,可滴答滴答的声音还在继续,那水滴滴落的声音越来越快,荆白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跟着那水滴声搏动起来,越来越急,越来越赶——
荆白觉得有些不妙,他忍住胸腔中的不适,放慢呼吸,缓缓往后退去。
这时,秀凤突然转过头来,很疑惑似的问:“你听见奇怪的声音了吗?滴答滴答的,好像在滴水。”有那么一刻,荆白的呼吸停顿了。
当秀凤转头面对他时,那张秀美的面容已非刚才的样子。她的头甚至都变了形,肉眼可见的大洞,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
原来方才那滴水的声音并非来自石板,而是来自她……
随着她的疑问,荆白眼前的景象竟然摇动起来,一瞬间,他目光所及之处都变成一片血海!那一瞬短得让荆白怀疑自己看错了,但很快,他发现这绝非幻觉。
秀凤正一步步地向他走过来。
她每踏出一步,身后的厨房就恢复成夜晚的恐怖景象,满地的血肉铺陈在地,堪称尸山血海。
两人原本隔得就不远,秀凤很快走到他面前,用那张滴着血的、满面疮疤的脸问他:“你听见了吗?”
荆白见过她好几次脸上流血,但这次大概是她真正死亡时的样子,小半个头颅都被打得塌陷了,脸上红白交错,可怖至极。
荆白望着那双被鲜血浸得通红的眼睛,摇头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在他说出那句话的瞬间,那血海般的景象瞬间消退了。唯有依然留在鼻端的血腥味告诉荆白,这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觉。
秀凤的脸也变回了正常的模样,她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果然是我听错了。不怕告诉您,我这段时间挺奇怪的,老是听见奇怪的声音,有时候还听见小孩儿哭……”
她着自己的小腹,神色怅然。
荆白看着那张带着淡淡哀愁的美丽的脸,想起方才那头都塌了的样子,心中涌上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滋味,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干巴巴地道:“……你会有孩子的。”
秀凤抬起头,看着荆白那张缺乏感情的脸,面上浮现出一个近乎包容的微笑。她双手绞在一起,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谢、谢谢您。”
她擦了擦泛红的眼角,对荆白道:“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家公每天下午三点要品茶,我得把茶端过去。”
荆白挑起眉,缓缓道:“好的,我明白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厨房出去,荆白不经意地问:“天天品茶,陈老真是好兴致。他品茶要多久?”
秀凤回过头,微笑道:“雷打不动,两刻钟。”说完冲荆白福了福身,端着茶盘,没一会儿就不见了。
荆白知道,她会替自己拖住陈公两刻钟。
大宅之外,炎炎烈日下,余悦抱着双臂,在紧闭着的侧门前走来走去。
一想到可能要和鬼正面对抗,他就觉得兴奋又紧张,跟长了刺似的坐不住,控制不住地四下张望。但无论怎么看,他视线范围内的活物只有小恒。
但他又不敢和小恒说话。
自从小树林里被吓了那一遭,余悦就心有余悸,一想到鬼婴还藏在小恒的身体里,他就忍不住想离他远点。
小恒对他的畏惧并不在意,或者说,并不在意他这个人。他抱着膝盖坐在树荫下,径自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