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熙笑道:“是。听说皇长子又起了热,妾身心里记挂,就过来看看。”
皇后道:“昭仪自己还有皇子要照顾,又惦念皇长子,真是费心了。”
庆丰帝听了眉头一皱,林云熙扬眉一笑,欠身谦和道:“不及皇后娘娘关怀六宫,体贴入微。”
皇后笑意不减,还要再说什么,庆丰帝道:“宁昭辛苦,既然来了,过来看看皇儿。”
林云熙凑近了几步,皇长子与她几乎没见过,她笑意和婉,皇长子便不曾露出害怕、不愿的神色,乌溜溜的眼珠看了她一眼,又被头上新换的帕子夺去了注意,使劲把手往头上伸。
庆丰帝笑道:“这会儿倒一点儿不怕生。”
皇后静立含笑,“皇长子很喜欢昭仪呢。”
庆丰帝语气淡淡道:“皇后仔细照看皇子,他自会一样喜欢你。”
皇后被噎了一句,不敢再含沙射影,低头请罪道:“妾身无能,连累皇子受罪。”
庆丰帝冷笑,“你无能?朕看你倒是很能干,里里外外都能做得主,区区一个不满三岁的幼儿又怎会管不住?只看合不合皇后的心意罢了!”
这话说的诛心,皇后悚然一惊,背后立刻浮起一层冷汗,忙屈膝跪道:“妾身不敢。”才起身不久的宫人太医们又随之跪了一地。
庆丰帝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皇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得刺痛,庆丰帝还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落她的脸面!又是急怒又是窘迫,心头泛起微微的苦涩。余光见林云熙静静站着,目中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更是暗暗生恨,竟叫人看了笑话!
勉力压下心头的惊怒,脸上只作羞惭之色,含愧道:“妾身有负圣人所托,是妾身的不是。皇长子天子血脉,妾身唯愿他平安尊贵,万万不敢心存他念。请圣人明鉴!”
宫人们皆低头屏息,两个太医也是战战兢兢,埋头装死。只恨自己运气差,又长了两个耳朵,听到些不该听的话,还夹在帝后倾轧之间,真是多一条命都不够用!
庆丰帝冷然静默不作声,皇后越发心惊胆战,圣人信了那个流言?真的猜疑她了?!她心头一阵绞紧,漫上寒冷刺骨的惧怕,只想大声喊不是她做的!她从来没害过皇长子!
可她喉头像哽了一块石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的确没有对皇长子下过手,但在她心底,就真的没有起过一丝这样的念头吗?在流言如沸的时候,她就真的没有一点动摇吗?对于皇长子的病,她就真的不是下意识得放纵和漠视了吗?她真的不曾有那么一瞬期盼过,皇长子会像传闻中说的那样,体弱多病年幼夭折,而她养为儿子的二皇子才是天命所归?
皇后不敢去想这个答案。
即便她最开始所求的不是这个,但随着圣人对她从未改变的尊重、随着二皇子健健康康得长大,她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心,让它不要变得贪婪而丑恶。
她只能沉默着,乞求圣人原谅她,乞求圣人还相信她。
然而庆丰帝依旧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皇后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殿中一片寂静,林云熙垂目微笑,直直在皇后身后半步缓缓屈膝跪地,拱手以头触地,行了一个稽首大礼,不急不慢道:“皇后娘娘泽被六宫,宽仁体下。礼待嫔御,慈爱皇嗣。向来周全克己,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必然也是无心之失,请圣人宽恕。”
皇后猛地向林云熙看去,呼吸急促,眼中的狠戾与憎恨几乎要飞迸而出。
庆丰帝在上头看得一清二楚,心头更是怒气翻涌。宁昭替她求情,她竟不喜反恨!这是什么道理?!
林云熙低头垂眸,伏跪不起。皇后何等自尊和骄傲,除了能对圣人屈膝,哪里会把别人放在眼里?又怎会感激她的求情?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会被皇后当成是讥讽和蔑视,不把她恨死了才怪。
可是圣人不知道啊!圣人只会念着她肯冒着激怒他的风险来保全帝后之间的体面,和皇后的颜面。而皇后但凡流露出一丝的愤恨,都会被圣人当做是不知好歹。
她抿着唇角吞下快意的笑,皇后会用的手段,她一样都会。只是皇后的伎俩被圣人看破了,就成了包藏祸心,欲图不轨;而她,要好好的、仔仔细细的做足每一分功夫,永永远远地把这些当成是发自真心的善意。
最终,庆丰帝什么都没说,叫两人起来,又十分平静地对皇后道:“好好照看皇长子。等他身子好一些,来知会朕一声,便安排他挪宫罢。”
仿佛他从来没有对皇后发怒过一般。
皇后暗暗庆幸着松了一口气,圣人揭过不谈,就是饶过这回的意思。
圣人到底还是信她的。
林云熙微微露出静和婉然的笑意,圣人又一次咽下了对皇后的不满,也就是再度把帝后之间稀薄的情谊削弱了一分。
皇后还有多少旧情可以消磨呢?
时辰不早,庆丰帝还留了叶相等商议国事,又看着皇长子服过药,便回立政殿去了。皇后却不打算走,向庆丰帝道:“妾身宫中无事,留下来照料皇长子。”
庆丰帝点了点头,“随你。”
林云熙也起身向皇后辞别,庆丰帝便携了她一道出门。
才到了宫门口,李顺听了一个候在外头的内侍回话,上前来低声回禀道:“太皇太后有事请您商议。”
庆丰帝不觉一蹙眉,随口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