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回到家的时候,裴爸裴妈都等在客厅里,看见他进来,裴妈心急地问道:“爸,那孩子怎么说?”
裴老淡淡答道:“还能怎么说?咱们自己家的孩子发疯,跟人家孩子可没关系。”
裴妈神情憔悴,看着十分可怜。
裴老又说:“我跟小七说了,让他也尽量耐心一些,别硬碰硬的,要给小戎一些时间,最好能让他自己想明白。”停顿了一下又说:“就算小戎真要找男人,也别祸害小七。这孩子从小没爸没妈的,挺不容易,这好容易要成家了……唉。”
裴爸裴妈听他说起这个,都不吭声了。
良久之后,裴妈哽咽着骂了一句,“这熊孩子!”
裴爸拍拍她的后背,“算啦,算啦,孩子的事情,以后咱们少操点儿心吧。小七要真拒绝他,我想他也不至于就去知法犯法。再说了,他的日子总不能你去替他过。说不定过两年,他自己就想明白了呢。”
裴妈趴在裴爸的肩膀上哭了。
她这半辈子顺风顺水,还从来没有过这么无力的时候。而逼着她不得不表态的,还是她的亲儿子。
雁轻在这个城市的根基还浅,除了两个在裴老那里见过面的老书画家,拍卖会上出现的面孔他大多都不认识,倒也省了不少寒暄的时间,让他能把精力都集中在开维重点宣传的几件拍卖品上。
雁轻之所以关注那对元青花缠枝莲暗刻牡丹纹高足杯,主要是和宽想要入手,而他又对它们的来历心存好奇的缘故。其实开维本次拍卖会的重中之重是一尊明代晚期的铜鎏金释迦摩尼坐佛像。几年前香港曾拍出过一尊永乐年间的释迦摩尼佛像,当时的成交价已经过亿。这一尊年代虽然要晚些,做工却更见精细。除此之外,还有一对清中期的雕云龙戏珠纹犀角杯也颇受关注。
和宽对那尊佛像并不感兴趣,犀角一类的东西雁轻不了解,也不便给出什么意见,因此他们俩的关注点还是放在了那对高足杯上。
“左边,”和宽拿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雁轻,“第三排那个胖子,看到没?”
雁轻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顶微秃,带着一副细边眼镜,挺和气的样子,正跟旁边的人说话,看着就是普通的商业人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和宽压低了声音说:“这人是某奢侈品牌的亚洲地区执行官,刚来滨海不久。”
雁轻觉得莫名其妙。
和宽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用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怀疑他是开维举着刀要宰的那只傻肥羊。”
雁轻吃了一惊,“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总不会和家在开维或者古玩经营协会也安插了什么奸细吧?
和宽悄悄说:“你留意一下他旁边那个人。”
坐在肥羊先生身边的是一个非常醒目的青年,面貌清秀,言谈举止温文尔雅,看年纪似乎跟雁轻差不太多。
雁轻也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他怎么了?”
和宽不动声色的左右看看,然后悄悄说道:“他叫喻白,是开维在上海地区的鉴定师。不过好像这边知道他的人不多。”
雁轻的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说,肥羊先生被人诓了?他并不知道自己聘请的鉴定师是开维的人?”
和宽耸耸肩,“谁知道呢?开维的鉴定师陪着客户坐在这里,只是碰巧吗?你信吗?”
雁轻自然不信,但是他不敢深想。开维可是有名的拍卖行,破坏自己声誉的事情也会做?这怎么看都不太可能。雁轻的思维锁定在了慕容锦的身上,不过很快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开维不是慕容家自己的产业,慕容锦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权利。
或者只是这个名叫喻白的年轻人自己找的兼职……也不对,若是找兼职,又有谁会拉着兼职在正职面前亮相的?
雁轻百思不得其解。
拍卖品一件一件被送上台,又一件一件被送了下去。元青花高足杯终于出现在了宽大的屏幕上。不仅和宽开始蠢蠢欲动,雁轻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大屏幕上的图像开始从各个角度展示这对高足杯的每一处细节,雁轻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连眼都不眨地盯着大屏幕。口沿内侧的青料卷草纹、外腹的缠枝灵芝纹、内壁处暗刻的缠枝牡丹纹……一幅一幅的画面闪过,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人疑虑的地方。图片甚至还重点展示了釉薄处及底足部分可见的火石红。
雁轻觉得自己疑心的过了头,这东西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至少从外观上看不出有什么可以让人疑心的地方。但他心里就是莫名的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和宽忍不住又拿胳膊肘碰了碰他,“怎么样?”
“……笔触豪放有力,纹饰飘逸,极具时代特征。”拍卖师的声音热情而富有煽动性,“从其胎、釉、使用青料及纹饰来看,有元代典型的装饰风格,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和收藏价值……”
画面再次变换到了高足杯的底足。
雁轻的目光微微一跳,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左面那个高足杯的底足内圈有一个小小的茬口,是很小的茬口,又是藏在这个位置,对于宝贝的外观并没有什么影响,因此也没有什么人注意这个小小的缺憾。
另外的一个高足杯则没有这样一个小茬口,大屏幕上的图片闪了过去,再一次变成了高足杯口沿的卷草纹图案。
雁轻连忙翻开手里的画册,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那张火柴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