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闻笑声,芸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她扭过头望向那扇石门,内心似期待着些什么。
曾侍命于晏托后宫,妃嫔们在皇帝面前争宠谄媚时的娇娇嗔笑,无聊时戏弄宫女侍婢的冷讽嗤笑,还有被打进冷宫时发泄怨怒的失声疯笑……诸如此类包含了种种情绪的笑声,她早已见惯。
然而现下的这支如泉水叮咚般清悦的笑声却不同,不像那些宫中娘娘一样笑不由己,很自然,显然是主人发自内心的。不禁让她想起了尚身在晏托皇宫的云嫱,她的那位心机单纯的姐姐也是时常这样简单开心的笑着,叫人不由自主被慢慢感染沉浸其中,想要分享她的快乐。
可是,又怎知……
就在对方的笑声和她的思念悄然结合的时候,接下来从那扇石门背后抛出的一句,瞬间让她感觉从云端跌入了谷底。
“王爷,讨厌啦,您弄疼人家了啦……呵……呵呵……”
女子娇嗔道,声细而甜如蜜,话语换气间娇喘连连,容人分不清她到底是想生气还是打算笑,完全没了之前那抹清新感。
王爷?
这兰荠王府内,能被称之为“王爷”的,除了兰荠王冷牙,不可能另有他人。
芸嫱不适地皱了皱眉头,她回想起小时候和云嫱一起为了贪玩,背着爷爷偷跑出府的那次,无意走到一条开满青楼的街道,那些风尘女子在外揽客就是类似的笑声。
收回视线,见她身旁的卫锦尧也是侧头关注着那个方向,还不止,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兰荠官员们,全都齐刷刷地别过头注视着那个方向。
“呵呵……不,呵呵……不要啦,王爷……”
显然,正躲在石门背后沉溺于二人嬉戏中的那两位并没注意到,就在离他们园子外的不远处还站着这么一大群人,继续着他们的欢愉。
“娴儿,你会陪在本王身边多久呢?”这次是那位“传说中的王爷”开口了。
“王爷想要多久,娴儿就愿意陪多久。”
听见这么一番对话,芸嫱忍不住双肩一颤,只觉背脊“嗖嗖”一阵寒意浸遍,全身直冒鸡皮疙瘩。老天爷,有必要和她这么较劲吗?今天到底说是她的好日子,刚进门就被未曾谋面的夫君避而不见不说,现在还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撞见他怀里抱着别的女人打情骂俏。
她倒是无所谓,只是……
视线再次从周围的一群人身上掠过,每一位的神情都很凝重。如她所料,旁边太子殿下的脸色更是阴郁得仿佛要骤降一场暴风雪,毕竟这位兰荠王的作为,让他身为一个晏托的使者在面子上挂不住。然后就是他们身后的长史大人,他的脸上先是刷白一下,尔后再青成一片,又立马变得紫气腾腾……反正此时他脸上的迅速变化比染坊里的染缸还要多姿多彩。
“王爷。”
岔神时,只见长史抖动着嘴角大喊道。
芸嫱应声望去,差点没让左眼里的眼珠子掉出来。
拱形石门正中,一男一女侧着身体,毫不避嫌地抱在一起,男的从后面紧紧环住了前面女子纤细的腰肢,因他将头埋在女子的那侧颈窝处,所以看不见相貌。女子则两手搭着男子的,巧笑倩兮,钩眸似月,白皙胜雪的肌肤不知是因为胭脂的作用还是自然的红晕染上,从这处瞧去粉嫩剔透,我见犹怜,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水灵妙人儿。
可是才不过一会儿,芸嫱就在对其的一番打量中否定了自己草率的想法……她红润的脸色一定是天气太冷被冻的。因为,拒今天的上空并未降雪,可在如此寒冷,依然能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她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都觉冷,更别说那位女子的上半身竟只披着一件青色的薄纱,里面绛红的肚兜若隐若现。
她轻笑着,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右肩的青纱滑落,她也毫不在乎,与男子还推欲就间反被抱得更紧。
许是早早就听见了长史的叫喊,男子却迟迟未抬起头来,待与女子亲昵够了,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轻快道。“公休,你怎么来了?”一副恍然无所知的样子。
“王爷,你今早不是对臣说你无论如何都……怎、怎么会在这里……”楚公休越过芸嫱,走到男子身边语气甚急地说着。惶恐地视线来回打量着相拥而站似不愿分开的两人,紧蹙着眉,一时急得不知该如何扭转眼前这尴尬的局面。
看着站在那里焦头烂额,恨不得全身上下都能长满嘴巴好替男子辩解的楚长史,芸嫱则闷在心中暗笑,闹了半天,原来这楚长史也只是挨了个替自己的主子圆场的份。
“本王没骗你啊。”男子陡然圆睁星眸,一脸的无辜就好像真的受了冤枉似的。“今早得知和亲公主会到的时候,的确是头疼得不行,所以才让你代我去接驾的。可是后来又莫名其妙的不疼了,本王一个人躺在床上闲得太闷,索性就拉着娴儿一块出来了。”轻松笑语,态度也是理所当然。他有意无意朝芸嫱这边瞟了一眼,后又回侧过头在身前的女子颊上轻啄一下,立即引来女子频频颤笑。
芸嫱怔然……
久久地凝望着与他的视线匆匆交汇过的半空,脚底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