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队成毬。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fēng_liú。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宛月偏转过头,眼角毫不意外地瞥见一抹瘦小的身影追随着她的脚步迅疾而至,她轻扯嘴角,已然一弯讥诮抖落唇瓣,“彩琴姐姐,我自个儿走便是了,你只管回去照顾福晋吧!我想在这儿吹吹风。”在回廊深处站定,她偏转过头面向彩琴,脸上早已恢复了一贯的温婉娴静,她敛眉低目淡淡一笑,真真是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堪春红。
彩琴蓦地被发现,却也不惊慌,索性大喇喇地朝宛月笑道:“宛妹妹,福晋吩咐了,要琴儿好生照料妹妹,宛妹妹既是唤得琴儿一声姐姐,那还望妹妹不嫌我这个做姐姐的粗笨,且将就着让琴儿陪着,也好让福晋放心。”彩琴说罢便要径自执了宛月的手,怎奈宛月掩嘴一笑,竟是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姐姐这般说,岂不夺了妹妹的容身之地?”宛月强忍下晕眩,她笑意渐收,可神色倒还谦和,“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姐姐聪敏伶俐又进退得宜?倘若姐姐亦属粗笨,那妹妹又该何以自处呢?”
彩琴是富察氏的陪嫁丫头,在府里,虽说她的身份远不及贴身服侍弘历的宛月,可她到底也是自幼陪伴于富察氏身侧的侍婢,何况年龄上,她又虚长了宛月几岁,故宛月唤她一声姐姐,也算是对她的尊重了。
此番彩琴将悬在空中的手收回,脸上微露尴尬之色,她心中虽有不快,可到底不再说什么,只片刻的功夫,她便又再度换回了适才的笑颜,“既如此,那宛妹妹自个儿当心身子,夜里风凉,别耽搁太久,早些回去歇息吧!”言罢,两人互相欠一欠身,彩琴便转身往畅音阁的方向而去。
目送彩琴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宛月这才收回视线,她侧身倚栏而立,迎面恰有一阵香风扑面,隐隐的,仿佛是荷叶的清香。因着此番已是八月里,本是桂花开得最盛的时节,在这香甜的气息里无端飘来一股子清冽的荷叶香,自然免不了教宛月心生好奇。忍不住偏头搜寻这阵幽幽芬芳,眸光流转间,却见廊下竟有一大片荷花池子沐月而卧,少了花朵的遮蔽,荷塘里的大片荷叶倒成了这夜色下最艳丽的一番景色。正所谓荷叶罗裙一色裁,放眼望去,那一片紧挨着一片的翠绿荷叶恍如少女薄纱般飘渺的裙裾,在泛着粼粼波光的水塘里乘着微风翩翩一舞,摇曳生辉。
扶着碧色的侧栏临荷而坐,迎面一阵清风拂面,倒吹的宛月身上松快了不少,只因适才被冷汗浸湿的衬衣经着那风一吹,便阴湿的贴在背脊上,不免生出了些许凉意。双手抱臂想藉给予自己一些温暖,宛月举头望向天边那一轮圆月,淡淡的鹅黄色光晕像极了缠绕在她眉间的忧愁,若有若无、似是而非,却又如心底暗藏的一把利剑,在她毫无防备之时深深刺入她的痛处,要她痛不欲生。也许,有的时候,相见,不如不见。
宛月的眼底,渐渐有雾气凝结,望入她眸中的月,便好似落入了水中央,渐次晕染、渐次融化,最后,只剩了一团模糊的黄,教人看得连心都碎了。只听宛月慢声低吟:“当初聚散。便唤作、无由再逢伊面。近日来、不期而会重欢宴。”以手背抹去腮边的湿凉,勉强咽下喉头的呜咽,她幽幽地接着吟道:“向尊前、闲暇里,敛著眉儿长叹。惹起旧愁无限。”
“盈盈泪眼。漫向我耳边,作万般幽怨。奈你自家心下,有事难见。”宛月一惊,全然不曾料到这会子竟有一把男子的嗓音凭空加入,只是这声音为何这般熟悉?她蓦然回首,还未看清来者何人,那男子却又再度低吟,“待信真个,恁别无萦绊。不免收心,共伊长远。”在念到“共伊长远”这四个字时,男子特意放慢语速,并一步一步慢慢朝她靠近,他脚下的皂靴踏着地面发出的脆响似是铿锵有力的鼓点,敲在她心头,只余万般诡异。
宛月只觉心下惊惶万般,今日是家宴,能入畅音阁的自然非皇既胄,可既如此,为何此人身旁竟是连个随从都没有?任由满心的疑惑将她淹没,犹似挣扎般,她抓着侧栏边缘霍然起身,以试图弄清来人的身份,怎奈就在这一动一立间,鼻端却适时飘来一股子异香恍如一把尖锐的利箭深深扎入她的灵魂,挑起了她记忆的残片,宛月的身子没来由地一震,那微苦中略带辛辣的气味分明就是苏合香!而这宫中,会用此香者,除了他,断无旁人!
思及此,宛月即刻恭恭敬敬朝着男子的方向行礼道福:“给理郡王请安,王爷万福。”宛月尽力使自个儿的声音听起来平缓恭顺,目光则毫无意识地在他袍角下摆的湖绿银线绣如意云纹间流连。
“起来罢!”弘皙低哑的嗓音混合着只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悄无声息地朝她逼近,宛月微微瑟缩,他却已亲手扶了她起来,触手所及,只余教人心疼的瘦弱,“夜里凉,你本就身上不适,怎的不早些回去歇着?”
“多谢王爷,奴婢觉得胸口闷得很,便想着在这儿吹吹风,也好让身上松快些。”宛月的身子因着弘皙放置在她肩头的手而微微一紧,可她倒不曾挣开,只是僵直着背脊顺势起身,目光却仍是飘忽游移,完全不敢看他。
弘皙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但瞧他握住她精巧的下巴稍一使力,宛月便被迫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