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五月,几乎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时节。天际浅碧,风声柔软,各色花儿次第开放,贵妇小姐们华丽精致的长裙更是吸人眼球,丝毫无愧于它浪漫之都的名头。
但这样的美景并不是人人都能欣赏。至少在刚刚渡过英吉利海峡的利物浦伯爵看来,他能想到的只有与风景完全不相干的一件事——
那位据说已经开始筹备汽船厂的法国大企业家回到巴黎了没有?
天佑国王,他们这次一定要成功!
夏尔能让英国的上议院领袖兼任第一财政大臣这么惦记,自然是有原因的。暂且不说科学技术方面的问题,英国国内的经济情况就够首相和他的内阁成员们头疼的了——
之前我们已经提过了工人罢|工的问题,现在还得加上农民。这些年粮食丰收,粮价下降,农民们就不干了,一定要个保护价。
首相本人其实是个自|由贸易主义者,但底下闹起来了也没办法,只能权衡着让议会讨论新的谷物法,看着少进口点小麦,对付过去就算。
因为最头疼的问题还不是这个,而是政府财政危机。
前些年的拿破仑战|争和英美战|争,军费开支非常大。这里头有一大部分钱都来自国债;为了顺利把它们卖出去,前任和前前任的内阁定了一个相当高的利息。
等到利物浦伯爵接手首相时,这已经成了个巨大的烂摊子——
还债,还有年金,这两样加起来就花掉了许多的政府收入;剩下的收入还不够维持日常开销的,于是只能继续借钱,恶性循环。
想要摆脱这种局面,只能想办法提高收入,最直接的做法就是提高税率。但这种方法带来的坏处显而易见:资本家们赚的钱就少了,工人们拿到的工资也就少了,然后又是可以预见的暴|动和刺|杀——
没错儿,首相本人去年刚在大街上和他的内阁成员们一起遭到了埋伏,所幸没人受伤。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用“所幸”,首相自己也很无奈。他倒想硬气一把,奈何资本不够,只能在各方势力之间和稀泥——
没钱怎么让大家消停?光靠他这个首相上下嘴皮子一碰?根本不可能嘛!
这年头的首相真是不好当:操着堪比卖白|粉的心,领着只够买白菜的钱,回家路上还得谨防哪里蹦出把要你命的刀子或者手枪——
日子简直没法过呀!
想到这里时,首相大人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他年轻时曾来过巴黎,正好赶上目睹巴士底狱陷落;那时他还觉得法国前途未卜,但现在他再次到来,却是为了从经历过社会大动荡的法国中获得能够解决英国政府债台高筑情况的办法……
首相不由得再叹了口气。考虑到对外贸易顺差也能给政府增加收入,他希望他这次不虚此行!
这种情况,对英国人来说显然不利。而就算他们对确切的真实情况闭口不谈,法国人也能隐约感觉到这点。
“现在的胜利天平倾向于咱们;您可千万别松嘴!”
在双方正式见面会谈之前,已经从伦敦回到巴黎的德卡兹公爵私底下提醒维克托。距离他从首相位置下台已经一年多了,期间发生的改变总算让他对正在做的事情有了足够的信心,不再显得那么畏首畏尾、优柔寡断。
另外,虽说主持会议的是黎塞留公爵,但法国又不像英国那样、首相按惯例要兼任财政大臣,且现在的财政大臣没什么魄力,最终还是维克托在拿主意。
“我觉得您更该考虑另一种情形,”一边听着的黎塞留公爵笑道,“您不觉得,拉菲特就是强硬的代名词吗?您现在再这么一说,更该担心英国人被吓跑!”
因为无论是弗朗索瓦还是维克托,都是法国利益的坚定捍卫者,对外——特指某些居心叵测的外国人——绝不妥|协,从他们一直坚持他们的金本位制度就能看出来。
“这我可不能同意。”维克托听出黎塞留公爵没在认真地说“强硬”,但依旧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您瞧,如果我们没有看好家底,这时候该出国借钱的就是咱们了!”
几个人一起点头,颇有点心有戚戚。
英国算老牌世界霸主,号称日不落帝国。一方面,庞大的殖|民地能带来极其可观的收入;另一方面,一旦殖|民地争取独|立,那麻烦事儿就开始来了。美国不就是个典型吗?要不是拿破仑前些年就卖掉了路易斯安那,那法国说不定也要陷入同样的大泥潭里呢!
战|争和军费,是消耗掉一个国家财力的最快方式;况且,美国的事情绝不偶然,现在世界的风向就是反对奴|隶和殖|民。这也就意味着,英国派往海外的军队越来越多,又是一大笔开销。
末大必折,尾大不掉——英国人正完美诠释着这句话。靠抢掠别人家的各色资源供给自己发展,这在短时期内见效很快,但绝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他们不打算改改他们惯常的挣钱思路,迟早有一天……”夏尔开了个头,但半路打住了。
他觉得英国人这样下去要自食其果,他还觉得英国人更称得上是国际强|盗,想法和做法都太粗糙;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去美国时,对方一开始抱有的怀疑和敌意,肯定也有一部分基于之前英国人留下的阴影原因——
不平等交易,谁乐意做?
自然,劫掠无本万利,但原材料和人力加起来的成本能有多少?根本比不过科技换代所带来的巨大利润!
他这么觉得,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