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米隆先生对夏尔拓展事业抱有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那可想而知,他就不会让夏尔在米隆古堡名下的四座葡萄园上花费额外的心思,而会自己把它们都做好。
实际上,在夏尔最早的谋划之下,米隆古堡的葡萄酒产业已经度过了开始的杂乱时期,开始走上了正轨。从葡萄品种的培育,到口味风土的保持,再到橡木桶的烘烤箍造,已经顺畅地连接了下来。
这样一来,虽然米隆古堡不是波尔多地区最好的庄园,却是效率最高、成本最低、管理最全面、环节最完善的庄园。这点的好处在短时期内还看不出来,但长期稳定如此的话,净赚飙升,绝对众所瞩目。
但其实,并不需要真到那么一天,就已经有人看出了这种趋势。比如说更早些时候的米歇尔,又比如说现在反应过来的勒梅尔夫人。
“您春天时来过一回,却匆匆忙忙的,以至于我没能见到您。”她在私下招待夏尔的时候这么说,语气颇有些嗔怪,“我还以为,您有了上布里昂酒庄,就把其他酒庄统统忘到脑后了呢!”
“您这么说的话,我可要惶恐了。”夏尔放下手里的茶杯,“有您这样美丽的夫人,还有在别处根本喝不到的好茶,有谁舍得不来见您呢?”
“您这张嘴可真是能说会道,什么都难不住它,是吗?”勒梅尔夫人装出一副薄怒的语气,但脸上却漾出了笑容,“我怕您再来几回,我就会觉得其他人都了无生趣!”
“那怎么可能呢?”夏尔做出一副略夸张的捧心动作,“以前还没什么,现今我手里管着上布里昂酒庄,就担心您不欢迎我了,这才……”
这理由找得却是刚好。因为那么多酒庄,同样的体积,有些酒的价格却能卖出其他酒的几十上百倍,里头当然有些不为人知的机密。
米隆古堡和拉菲古堡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也就无所谓;而上布里昂酒庄却不同,它实打实的是与拉菲古堡处于同一重量级的竞争对手。
夏尔这么说,也就是避嫌。
但勒梅尔夫人一点也不买夏尔的账。“要我说,您就是太客气、太识情知趣了。”她这么说,又反问道:“您得相信,就算只是一介弱质女流,我的承诺依旧终生有效。”
夏尔本以为对方叫他来就是叙叙旧再套套美国那头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等他愣完了,他才隐约记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能让勒梅尔夫人严肃地和他说的事——
很久之前,他答应勒梅尔夫人,不告诉其他人、尤其是维克托,他是在拉菲古堡第一次见到米歇尔的。
……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吧?
“这话合该还给您自己,”他这么说,“您也知道,那对我只是举手之劳!”
“对您也许是,对我可不是。”勒梅尔夫人正色。
她远离巴黎是为了耳根清净,但该知道的消息还是知道的。一群显贵热热闹闹地去了美国,无论从时间、目的地以及回来后的反馈来看,都极其成功。里头许多人都带回来大笔合约,夏尔尤甚。再考虑到这次考察的发起人是维克托,英国还传回来了某些具有很强偏向性的利好消息;这些加在一起,说明了什么?
——说明夏尔和维克托所代表的、或者说是背后的势力,正在步步高攀啊!
除此之外,夏尔在法国的动静,就更不用说了;她件件都听着呢!
相对于保王派的反应,勒梅尔夫人有理由相信,她丈夫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站在这边,只是表面上维持中立。那也就是说,她和夏尔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敌人的恩惠当然受不得;己方的人情怎么可能不还?
“我……”夏尔还想说话,就被勒梅尔夫人打断了。
“我知道,您说的是真话;您总是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自然不可能总惦记着所有东西。”勒梅尔夫人说,语气和她惯常的、微微上扬的轻松音调完全不同,“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遗忘我的承诺。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亲爱的夏尔,欢迎您到拉菲庄园来!永远,随时!请您慷慨地答应我,不要再提您的那些理由了好吗?假如您真的把我当成您忠实的朋友的话?”
这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还加了句根本没法反驳的问句,夏尔无话可说。不得不说,以普世对女人的标准来衡量,勒梅尔夫人已经能算聪明人中的佼佼者了。
“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最后他只能这么回答。别人觉得是报恩或者是出于朋友关系才有的好意,拒绝可就太不识好歹了。而且说起来,勒梅尔夫人完美地展现了她的情商和智商,尤其是和某些人一比——
没错,说句俏皮话,德·奥布里翁夫人给他的印象太过惊吓,以至于勒梅尔夫人现在的形象分外高大!
勒梅尔夫人听了夏尔的承诺,这才笑起来,心花怒放的样子。“我就知道,您从来不会让您的朋友失望!今天晚上请留下来吃个便餐,好给我开葡萄酒的理由,您觉得这主意如何?”
“再好也没有了!”夏尔也笑了,完全发自内心。“要年份酒,这可是您自己说的!”
“当然,那还用得着您提醒?”勒梅尔夫人嗔怪。
于是晚上宾主尽欢。勒梅尔夫人目送着载送着夏尔的马车消失在道路拐角之后,她才折身进门,满脑子盘旋着有关夏尔的事情。
现在的年轻人,一天一个样儿。她依旧记得她对夏尔的第一印象——温和漂亮的